清松园的院子里有一个小小的凉亭,是由常春藤搭成的,颇有点浑然天成之意,绿意盎然。
凉亭之下,摆着两张藤椅,老爷子斜斜靠在一张藤椅里,倒头和另一张藤椅里坐着的人说话。此人五十岁左右年纪,一张国字脸凛然有威,正是江南省委书记刘成胜。
在这里见到大伯,刘伟鸿略感意外。他还不知道大伯已经回了京师。眼神再一扫,刘伟鸿就在石桌之上看到了那本《号角》杂志。看来刘成胜回京,多半和这个事情有关了。
当下刘伟鸿和裳并肩上前,给老爷子鞠躬请安。
“爷爷好,大伯好!”
老爷子抬起头来,嘴角浮起一丝和蔼的笑意,打量了裳几眼,点了点头,说道:“嗯,好。丫头,你是怀远同志的孙女?”
云老爷子,大名云怀远,与刘老爷子也是老战友了。刘伟鸿带着客人前来青松园,自然也是必须通报姓名来历的,卫士早就向老爷子做了汇报。
裳连忙说道:“是的,爷爷。我爸爸是云汉民。”
老爷子微笑点头:“我知道,他现在去报社了。”
中央重要的人事异动,而且还是红二代子弟的异动,老爷子从来都十分清楚。
裳说道:“谢谢爷爷关心。”
“丫头,你跟伟鸿对象多久了?”
老爷子饶有兴趣地问道,心情看上去很不错,并没有受到那篇文章太大的影响。在别人眼里,惊天动地的大事,在老爷子看来,也不过是等闲罢了。事实上,到了老爷子今时今日的地位,真正意义上的敌人是不存在的,一定要说有敌人的话,唯有“时间”而已。
裳俏脸微微一红,面对这位威震天下的老人,她依旧有一点不大习惯,再也没想到老爷子会问起她和刘伟鸿“对象”的事,迟疑了一下才答道:“爷爷,我和卫红小时候是邻居,一起长大的。”
刘伟鸿便脸露微笑。裳这个回答,很是巧妙。
“呵呵,青梅竹马,很好嘛。伟鸿,你俩去里面见过奶奶,再来说话。”
老爷子又打量了裳几眼,似乎很是满意,便和蔼地吩咐道。
“是,爷爷!”
刘伟鸿连忙答应了。
裳又向老爷子鞠了一躬,这才随着刘伟鸿一起进了古老的皇家内院。
一般比较炎热的天气,老太太也不怎么出门,就在家里看看电视,与卫士家政服务人员说说话聊聊天。
这会子,正坐在小偏厅里看黄梅戏呢,戴着老花镜,看得十分投广、。
老太太较之老爷子年轻了好几岁,基本上耳聪目明,无须助听器帮忙。
“奶奶……”
刘伟鸿笑嘻嘻地叫了一声。在老太太而前,他比较放得开。
老太太闻声抬头,脸上顿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伟鸿啊,又回来了?”
“是的,奶奶,我啊带着您未来的别媳妇来了,您瞅着,周正不周正?”
刘伟鸿笑着过去,在老太太身前蹲下了身子,有点嬉皮笑脸地说道。
裳第一回登门,自然不可以这样没大没小,规规矩矩来到老太太面前,深深鞠躬,叫了一声“奶奶好”!
“哟,这是你的小对象啊……来来,孩子,过来过来,坐奶奶身边来。”
老太太的反应远比老爷子“激烈……”一听之下,喜笑颜开,连连朝裳招手,满脸慈爱之色。
见了老太太这般亲热劲,裳连忙乖巧地走了过去,在老太太身边坐下,腰杆挺得笔直。
老太太拉住裳的手,不住地上下打量起来,嘴里啧啧有声:“这孩子,长得可真悔……是谁家的孩子啊?”
“奶奶,我叫裳,我爷爷是云怀远,我爸爸是人民日报社的云汉民。”
裳紧着做了自我介绍。
“哦,原来是怀远同志的剁女,难怪这么好看。你奶奶年轻时节,可是很漂亮的,我们还一起打过扑克牌呃……”
老太太一听,更加来了兴趣,笑眯眯的了。
老云家的孙女,做老刘家的孙媳妇,果然是门当户对,老太太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拉着裳的手,问长问短。裳一直温婉地笑着,小心地回答着老太太的问话。
“奶奶,雨裳在这陪着您老人家说话聊天啊,我去外边跟爷爷大伯说话。”
见祖孙俩聊得特别起劲,刘伟鸿便说道。
老太太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你们去谈你们的国家大事,丫头在这里陪我老太婆说说家长里短。”
刘伟鸿便笑道:“媳妇,你看看,你一来,奶奶都不待见我了。”
云面裳嫣然一笑。
老太太眼睛一瞪,说道:“什么话?这孩子,也学会油嘴滑舌的了。快去吧,记得,别做太久,隔几分钟让爷爷起身活动一下啊……
“得嘞,我知道了,放心吧,奶奶!”
眼望着刘伟鸿挺拔的背影出了偏厅,老太太笑眯眯的,说道:“丫头啊,我这个孙子,生性活泼,你以后要管着他点,不要让他太出格。”
裳忙即说道:……奶奶,卫红现在长大了,已经当了县委领导啦。”
“这个我知道。他爸爸现在是军长,在我眼里,也还是小孩子。”
裳不由抿嘴轻笑,这话要是让威严厚重的刘军长听到了,却不知作何感想。看来在父母眼里,孩子永远都是孩子。
刘伟鸿去到外间,却见老爷子已经站起身来,在刘成胜的陪同下,在走廊上慢慢踱步。”
爷爷,大伯。”
老爷子停住脚步,眼望着他,淡然说道:“伟鸿啊,你现在可是风云人物了,捅了大马蜂窝。
刘伟鸿微笑说道:……爷爷,我也就是实话实说,想到什么决来……
“呵呵你倒是挺镇定的。你真这么看苏联的改革?”
老爷子微微点头,似乎对刘伟鸿的镇定比较欣赏又不徐不疾地问道。
刘伟鸿毫不犹豫地答道:“对,我就是这么看的。他们这样子搞不行。戈尔巴乔夫对自己的个人威望,估计得太高了。对苏联执政党的稳固程度,也估计得太高了。他这是要搞全盘的自由化。他要建一个新秩序,先就把旧秩序全部打烂了。却忘记了,他的所有权力和威望,都于这个旧秩序。而对于他要建立的新秩序,却一点都不去把握,由得别人在那里表演。这样子搞哪有不出事的?”
刘伟鸿随口而谈,一点迟滞之意都没有。
刘成胜忽然问道:“你怎么就能肯定他要出事?戈尔巴乔夫搞体制改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人家搞了那么久都没出事,偏偏你一说,就会出事了?没有那么神吧?
刘伟鸿坦然答道:“大伯,凡事都有一个积累的过程。苏联的旧体制,确实也谈不上多好多先进但实行了七十年,整整三代人,大家基本上都适应这种体制了。当然,任何一个体制都会存在弊端的,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完美无缺的事务,更不可能有完美无缺的政治体制。加上苏联执政党对现象一直打击不力社会矛盾逐渐激化,也是必然的。戈尔巴乔夫不花大气力整顿执政党内部的贪污,不稳固自己的执政根基,却天真地想着通过体制改革来解决这一系列的社会矛盾。说他一句异想天开,不算过分。”
刘成胜脸色一沉,神情有点不悦。
不管怎么说戈尔巴乔夫是苏联现任的最高领导人,刘伟鸿这样说话,有点大不敬了。
老爷子却似乎饶有兴趣缓缓问道:“那依你之见,应该怎么进行改革呢?”
刘伟鸿说道:“首先就是内部意见要统一,要有一个稳固的政权体系作为支撑。历史上成的变,都有这么个前提。商鞍变没有秦孝公的会力支持,那是不可能成的。秦孝公死了之后商鞍马上被诛杀,也是反证。张居正变,是帝师身份,万历皇帝年幼,又有太后支特,差不多张居正自己就是皇帝,才能成。王安石变,也是一样。我们当初在根据地搞土地改苹,也要先建立自己稳囡的政权。根据地可以搞土地改革,游击区就不行。道理上没什么区别。戈尔巴乔夫现在这样搞,在苏联执政党内部造成了极大的混乱,叶利钦这些激进派也不和他一条心。出事是必然的。我们的改革,从经济体制改起。等经济体制改革有了一定的成效,逐渐和世界接轨了,再进行政治体制改萃,循序渐进,这就是正确的方。而且政治体制改革不能操之过急,必须从基层开始试点,反复验证之后,再逐步推广。保证社会稳定,是任何改苹进行的基础。”
老爷子便微微颔首。
这个,其实就是老爷子自己的观点,纵观老爷子**一生,不管是在战争年代还是在和平建设年底,老爷子极力追求的,就是一个“稳……字。不急不躁,循序渐进,终于水到渠成。当然,打仗时奇兵突出也是有的。但那不是常例。老爷子更多的时候,是一个统帅型人物。
“嗯,既然你自己认为是正确的,那就坚持下去吧!”
老爷子缓缓说道。
“是!”
刘伟鸿恭谨地答应一声,心里彻底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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