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断地往下沉,宋凉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挥了挥手,闭眼靠在了椅背上。
玉树退了下去,旁边的瑞雪连忙道:“哥哥也不用太担心,说不定是他们走错了路,很快就能赶上来的。”
“是啊。”瞧着他这表情,赵丰年都不忍心了,开口道:“燕赵边境地势复杂,也许是后头的人迷路了也不一定。”
点点头,宋凉臣勉强笑了笑:“嗯,没事,本王再等等便是。”
宋瑞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自家哥哥嘴里说没事,脸色却已经是煞白。在这关头可不能出什么事啊,虽说燕赵是联姻,但每年的演练还是半点不会留情,关乎大军的士气,要是哥哥分神输了,那就不好了。
不过,好歹后头的行军也有六七百人,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
在行宫安顿下来便是该用晚膳的时候,宋瑞雪却陪宋凉臣坐在主屋里没动,赵丰年皱眉推了推她,低声道:“你再不吃饭,晚些又该难受了。”
“世子不必担心妾身。”宋瑞雪摇头:“妾身吃不下,陪着哥哥等到消息了再说。”
她每回不吃饭半夜都胃疼得死去活来,还叫他不要担心?赵丰年咬牙,看看旁边的宋凉臣,又半点办法都没有,一气之下干脆自己也不吃了,陪他们等着。
这一等就是第二天的清晨,宋瑞雪和赵丰年都趴在桌上睡着了,宋凉臣却还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看着门口。
玉树终于回来了,脸色却比他好看不到哪里去,手里捏着一只信鸽,什么也没说就跪在了他面前。
宋凉臣愣了愣,伸手取了信鸽腿上的竹筒,抽出一张纸条来。
“燕王军七百,行于巫山遇山石大雨,系数葬于古墓堆,无一生还。”
这一行字写得很清楚,宋凉臣却看了十几遍才看明白。
无一生还?
他笑了笑,看向玉树:“这是在跟本王开玩笑吧?先行兵三百人都没有出任何事情,后头七百人会无一生还?”
玉树哑了声音道:“有人假传王爷旨意,让于稷河带人绕路从巫山过,巫山地势险峻,有一处古墓堆地势极低又易积水,恰逢大雨山石滚落,又遇伏兵堵住四周。于大人的首级被人取走,军营里所有的人……都没有活着离开古墓堆的。”
宋瑞雪被这声音惊醒,十分茫然地看着玉树。赵丰年听完却是沉默了,担忧地看着宋凉臣。
没有活着离开的,燕王妃也包括在内吧……
宋凉臣目光有些涣散,拿着纸条怔愣了许久,一点点收拢手,将纸捏成了一团。
伏兵、取了于稷河首级,这样的事情是谁做的,不用想都知道。只有宋凉夜会有这么重的报复之心,也只有他会有这么狠心,坑杀他七百士兵,就算利用地势和天时,他自己也会损失不少。
竟然还当真这样做了!
反应过来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他站了起来,看着玉树问:“王妃呢?”
玉树沉默,头埋得很低。
宋凉臣笑了笑,又再问了一遍:“说啊,王妃呢?”
宋凉夜毕竟是对美景有些心思的,不至于连她也杀吧?一定不会的……
“王妃的尸首已经找到,正在送来这里的路上。”玉树抖着声音说了一句。
瑞雪和赵丰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宋凉臣眼眸直接通红,接着眼前便是一黑。
“哥哥!”瑞雪连忙扶住他:“你先冷静些…”
冷静吗?宋凉臣点头,他十分冷静,还能站着睁大眼看着玉树。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是黑的,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他是不是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玉树竟然给他说,王妃的尸首在送来这里的路上。
真可怕,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沈美景无所不能又聪明伶俐,断然是不可能死的啊,哪怕天塌了,她都一定会找空子站着,绝对不让自个儿被砸着。
沈山水的婚事还没决定好,天儿也还没接回来,她想开办的学堂也还没办,怎么可能就舍得离开了?
“主子?!”
“哥哥!”
周围有谁在焦急地喊着他,宋凉臣看不见,只勾了勾嘴角摆了摆手:“等本王醒来就好了。”
宋瑞雪被他这一句话击得心里闷痛,忍不住就哭出了声。她这一哭,赵丰年受不住了,伸手将她抱了出去。
四周安静了下来,漆黑一片,他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最后还是摇摇头,低声道:“我不信。”
玉树跪在地上捏紧了拳头,临风闻讯而来,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脸色骤然一白:“王爷?!”
宋凉臣“嗯”了一声,表情温柔得很。
可是,他的眼睛却呆滞得没有一点生气,血红的双眼触目惊心。临风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您……能看见奴才吗?”
宋凉臣一顿,伸手往前摸了摸,触及玉树的手的时候,整个人一僵。
“能不能点个灯?”
临风和玉树都猛地一震,回头看向门外。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这屋子里分明是一片明亮,但王爷却说,能不能点个灯?
伸手在他眼前动了好一会儿,临风僵硬了身子,半点也动不了了。
王爷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会这样呢?一直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宋凉臣闭了眼,轻笑一声,朝两个人道:“你们都出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
“主子……”玉树担忧不已,话里都带着哽咽。
“出去。”宋凉臣平静地重复了一遍,然后起身,往内室走。
撞倒了花瓶,撞到了隔断,临风忍不住伸手去扶,却被他甩开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自己跌跌撞撞地躺到了床上。
看了玉树一眼,临风拉了他一起出去,找赵世子去寻大夫。
后军全灭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若王爷双目还失明,那他们就太危险了,会输了燕赵演练不说,还正好给有心之人可趁之机。
所以即便心里再害怕、再恐慌,玉树和临风也只对赵世子说,王爷病了需要大夫。
宋瑞雪捂着胃疼得脸色发青,赵丰年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叫人与他们一起去找大夫,便继续守在宋瑞雪身边,一边骂一边给她喂药。
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宋瑞雪哭得连药都吐了,抓着他的衣袖问:“嫂嫂怎么会死呢?她这一去,哥哥怎么办?”
“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怎么办?”赵丰年气不打一处来:“痛死你算了!”
说是这么说,却还是将她给拽到怀里,按着喂药。
早晨出了太阳的天气,上午却不知为何下起了瓢泼大雨。沈山水不顾一切地骑马赶去巫山,迎面而来的,却是美景的棺柩。
“沈将军。”有人朝他拱手,叹息道:“请您节哀,大家都已经尽力了,但是,去得太晚,想救也来不及了。”
沈山水下马,踉踉跄跄地扑去棺柩那头,用力将棺木掀开。
“姐姐?”
棺材里的人被水泡了几天,已经分不清面容,但那腰上,却还挂着一个鸯鸟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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