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事堂不算大。
一道影壁加三条抄手游廊,坐南朝北的勾勒出两进院落,中庭的广玉兰开得正盛,雪白如碗。
哐当!
嘭!
浓密的树影被声浪震得摇曳不定,随即被一只千衲黑皂的鞋子乍然踏上,锋芒毕露的月牙枝折射初日阳光,红得刺眼。
赤株倒拖丈戟,却立步台之前,刚才跳劈一击砸在蓝兰的门盾之上,振得虎口有些发麻,险些握不住尾攥。
但她反而不惧反喜。
这种磅礴的力量无不在向昭示一个事实。
原本精炼千年的武技,经过一夜休整,终于在此刻回来了!
赤柱低头斜看握在右手的丈戟,月牙枝白刃如冰,伴随她汹涌的战意,隐隐泛出一片红光,两个钟鼓文大字交相辉映。
焚川。
她的武技如同这柄焚川丈戟,可以催生出一股神魂心火,一烧燎原,再烧焚川。
而她也正是凭借草木花仙子却善使火的独特标签,扬名立万,连续三次击退鬼兰对响水滩的攻势。
相峙而站的蓝兰,此时正侧肩抵住大盾,如同中流砥柱,悍然面对赤株的试探。
她牢牢攥往坚韧的挽绳,门盾便护在身前从中间略微鼓起,形如龟甲,青绿色的灵力波动频频扑闪。
两女相持相持不下,你来我往的交手百招,打得庭院响起一片铿锵之声,屋瓦簌簌落灰。
童若然坐在庑廊,见她俩激战一个时辰还没有停手的架势,满意的点点头。
别的先不谈。
体力倒是很充沛。
“先生觉得怎么样?”童若然笑着看向辰天,随手捻起两粒枸杞放在茶杯,漫不经心的递给他。
辰天当做没看见,接过来又放在茶案:“还不错。”
“我说的是她们武技。”
“我说的也是。”
辰天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成长很多,但现在看来,身边的仙音阁宗主多少有点幽怨,一杯早茶被她加料无数次了。
说实话,他多少也有点愧疚,特别是在听说童若然忙碌整夜未眠之后,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但庑廓附近站有不少草木花仙子,十二音韵长老也在场,他实在不好意思哄她说些绵长的小话。
不过辰天见她愿意搭理自己了,顺势看向场上,再续话茬:“她俩武技不错,战力彪炳,当初与永字营见面肯定没少让其吃亏。”
“弑神箭太厉害了,汞毒水银实在百试不爽,一轮箭雨覆盖,超凡强者也得暂避锋芒。”
童若然说着说着,发现辰天自从降临沧汐北域之后,至少带来三项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一自当是弑神箭。
以前别说凡夫俗子面对超凡强者,甚至境界稍微低一点的修士,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但现在,即使灵台境的高手行走在永泰城,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行。
罟灵法阵压制之下,弑神箭的杀伤效果为之倍增,一队道清境的南厢军已然足够碾压任何不法之徒。
其二当是丈菊。
不必多说,这也是敢教日月换新天的存在。
其三则是以民入道。
这算是最重要的变化,不仅为寒门修士提供一余证道长生的坦途,也为普通平民百姓谋得福祉,撑一片浓荫。
同时,香火念力的作用被显著发掘,凡夫俗子也不再是任意摧折的草芥了。
如此种种,居然在短短半年之内悉数呈现,当即改变局势,让以永泰城为代表的北域三十六宗门,异军突起。
童若然深深的盯了盯辰天,感觉整合四座天下的传闻,愈发真实了。
不过她一想起沧汐天下盘根错节的势力,又觉得有点不可能,殷氏与雪原妖族都在陆地之上,这还好说。
可南疆海族呢?
他们可都是栖息在惊涛骇浪之中的妖孽,茫茫大海,深不见底,根本无法交战啊。
“走了,你在寻思什么呢?”
“哦她们停了?”
“嗯,我们出发吧。”辰天起身,将早就谋划成熟的部署讲了讲,“溶洞的地形很复杂,弯弯绕绕的也很容易迷路,龙洗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从永字营拿上龙冼之后,再前去溶洞。”
“反正千机阁与焚金山庄正在里面借火治铁,借视察之名,还可以掩人耳目。”
“行吧,后勤物资我也已经备好了,预案都有三四份。”童若然附和。
搞定地表的琐事。
一切准备就绪。
辰天带上童若然以及四名泉台判官,迅速赶往昌河溶洞,赤株与蓝兰还是第一次见到繁华景象,啧啧称奇。
瞧她们高兴的样子,辰天再次检查腰间的木魅神牌,楸树乃是百木之王,质地硬朗,也很亲近灵力。
赤株与蓝兰的神魂便寄托在其上的符纹。
如果神牌受损,她们虽然不至于香销玉殒,但绝对元气大伤,很可能变回原形,若再想化人,估计又要等上百年了。
深入溶洞之事,除开三四个心腹高层,辰天从未向任何人透露,甚至泉台判官接到命令也只是安保工作。
稍稍在治金作坊视察两圈,他点上火把,跟随龙冼之上的地图指示,一路向下。
伴随地势越来越低,嶙峋的怪石越来越多,呼吸之间,也明显泛出一股股白色寒雾。
灯影摇曳,水流叮咚。
众人仿佛走在黄泉小路之上。
蓝兰倒还好,天生御盾的她极为勇敢,但童若然与赤株明显有点怕黑。
辰天无奈的叹了叹气:“两位一左一右抱住我的胳膊,若遇突发状况,难道我只能干瞪眼?”
“这能有什么突发状况?溶洞之内的山鬼早被永字营用以练兵,悉数杀尽了,难不成此处还有山石成精?”童若然不乐意了,抱住手臂不撒手。
“他们才到哪儿?最多深入百丈而已,我们现在说话都有白雾,少说也有三四个百丈吧?”
其实也不怪童若然与赤株胆子小。
溶洞本来就黑,稍微有点杂音也被放大成噼里啪啦的怪响,听起来很是渗人。
再加之四名泉台判官,久不见阳光,脸上一个比一个惨白诡异,若非他们就在前面举火把,活生生就像押送鬼魂的白无常。
辰天有一搭没一搭的与童若然闲聊,时不时按照龙冼指示的方向,选择乱如迷宫的岔路口。
他虽然不能外放神识,但长久磨炼的五官感知照样很敏锐,循着地底若有若无的灵力,不断寻找源头。
说实话。
这个过程很枯燥。正当辰天问童若然要不要听点灵异故事压压惊,头顶的岩壁突然传来一阵异响,大大小小的碎石,奔泄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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