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亮了,但是阴沉沉的,看不到一丝鲜明的光线,让人感到压抑。末世的阴霾遮住了南亚次大陆的天空,日月无光。只有那海水依旧蔚蓝,温柔的拥吻着洁白的沙滩,潮湿的海风带着丝丝咸腥,吹拂着港口,将建筑物身上的尘埃轻轻拭去。这个小港口没有军事价值,物流吞吐量也小得可怜,因此没有被列入开发的名单,作为一个旅游景点存在着,它也因此得以保存在工业化进程越来越快的今天,最为难得的古朴、自然和纯净。
维尔京中将披着外套,坐在轮椅上,眺望着大海出神。这段日子以来,他有胡子更浓了,面色却呈现出病态的苍白,身体以看得见的速度垮下去。他并没有受伤,是同僚的自私和政府的贪婪无知击垮了这位巴基斯坦竭尽全力也无法击败的名将。他整天都焦虑不已,难以入眠,必须服用安眠药或者注射针剂才能勉强睡上两三个小时,但是却一天比一天沉默,除了早上出来看看大海,其他时间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什么话都不说,就连东西都很少吃了,医生不得不偷偷给他注射葡萄糖,否则他的身体会彻底的垮掉的。德巴那汗中校一直陪在他身边,看着他日益消瘦,忧心忡忡。他知道中将患的是心病,医生是治不好的。昨天傍晚,他从广播里听到一个好消息,着实振奋了一下,但是看着面苍白的中将,这一点兴奋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一阵强劲的海风刮来,中将的头发和衣角飞扬起来。德巴那汗中校低声说:“今天是阴天,不会有日出了······将军,还是回去吧,风太大,会着凉的。”
维尔京中将慢慢吐出一口闷气,说:“不,让我再看看······你相信吗?用不了多久,这些美丽的港口就不再是我们的了,到那时,想看也看不到啦。”
德巴那汗中校勉强一笑:“不再是我们的了?怎么可能,不是我们的,还能是谁的?”
维尔京中将说:“也许是被华军全部占领,也许会被双头鹰和北极熊趁机分走一部份,反正不会是我们的了······”
德巴那汗中校说:“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就在昨晚,我们西线北集群已经打到伊斯兰堡郊外,只要再加一把劲,我们就能取得胜利了。到那时,在西线的大军很快就会撤回来,有这些百战精锐在,华国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贸然向我们发动战争!”
维尔京中将眉头一皱:“打到伊斯兰堡郊外了?”
德巴那汗中校说:“也许现在已经在伊斯兰堡市区跟巴军展开巷战了。”
德巴那汗中校骇然色变,心脏狂跳如雷,不寒而栗!这样的判断,哪怕仅仅是没有任何依据的判断,也足够让任何一名因陀罗人出一身冷汗了。他想要反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中将的判断把他吓到了。如果只是一个军校生说出这样的话,没准中校会狠狠的赏他几张五百,但是,他是维尔京,判断从来就没有出现过错误的维尔京!
天空仿佛更黯淡了一些。这难道就是末世的阴霾吗?
后面传来急遽的刹车声,一辆绿色涂装军车直接冲到沙滩,车还没有停稳,一位少将就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直冲过中将面前才停下脚步,抬手敬礼,说:“中将,早上好。”
维尔京中将还了个礼,问:“你是哪位?”
少将拿出证件来亮了一下:“我叫乔京德尔,总参某部的,这是我的证件。中将,最近怎么样?听说你的健康状况有点令人担忧······”
维尔京中将看过证件,直接了当的问:“总参谋长派你过来,有事吗?”
乔京德尔少将说:“总参谋长让我过来请中将回总参谋部一趟————中将,现在总参谋部非常需要你,国家也需要你!”
德巴那汗中校愕然,维尔京中将面色连变,目光慢慢的落在乔京德尔少将身上,盯着少将的眼睛,颤声问:“华国······向我们宣战了?”
在中将那暗淡而迷乱的目光的注视下,乔京德尔少将不由自主的慢慢的低下一向高傲的头,低声说:“就在八个小时前,华国外交官在联合国向我国宣战,五分钟后,他们出动第二炮兵部队和航空兵,向我国发动雷霆万钧的打击,摧毁了西鲁斯研究堆和德瓦胡研究堆,巴巴原子能研究中心更是被夷为平地,上万名核技术人员死于非命······在华军的导弹和空军打击下,我们在八个小时之内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核设施,十二个前线空军基地被摧毁,两百多架战机在地面被炸得粉碎,五六十架战机在空战中被击落,被部署在阿鲁纳恰尔邦的三个战术弹道导弹营全部被摧毁······”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是一个个数据传入那两位军人耳朵里,即便是霹雳在脚边炸开,劈开地面露出通往地狱的深渊,也无法让他们感到如此的惊骇和绝望。狂怒之下,德巴那汗中校望记了尊卑之分,一手揪住乔京德尔少将,逼视着他,嘴里的无形怒火直接喷到对方脸上,嘶声怒吼:“混蛋,你们就是这样守护因陀罗七八亿子民的啊?当初在西线南反击战中,中将和我们用血肉铺出一条
血路,杀出了重围反败为胜,我带领的突击队连重伤员在内,能回来的不到十分之一,光是我的防弹衣上就多了十三个弹痕,胁骨断了两根!我们好不容易才从敌人手里抢回主动权,化险为危,我们赢来了体面地结束这场战争的有利时机,却让你们这些好大喜功的家伙给葬送了!现在整个国家都陷入毁灭的边缘,难道你们就一点都不内疚吗!?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乔京德尔少将挣扎了两下,德巴那汗中校却揪得更紧,双手铁打钢铸的一般,哪里挣得开?他几乎无法呼吸,看着中校那因为愤怒而微微有些扭曲的脸,少将颓然一叹,放弃了挣扎。要不是维尔京中将及时出声阻止,没准特种作战专家那可以隔着二十厘米的距离生生击碎一条壮汉三根胁骨的铁拳就落在他的身上了。
维尔京中将喝住德巴那汗中校,望定少将,沉声说:“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如实的跟我说!”
乔京德尔少将颤声说:“现在华军的第二炮兵部队和远程火箭炮部队正在发动第二波导弹攻势,我们在边境的军事设施遭到极大破坏,同时他们还出动两个王牌集团群从新疆进入巴基斯坦,其中第54集团军的先遣部队已经跟西线南集群交上火了,而他们最为恐怖的136集团军则经过阿克塞饮朝我们塔尔沙漠猛插,战略企图暂时还不明朗······”
维尔京中将颓然说:“暂时还不明朗?其实再明朗不过了,只是你们不愿意承认而已————他们的‘高原风暴’集团军将在正在拖住甚至打垮西线南集群,万岁军横切塔尔沙漠,截断我们在西线几十万大军的归路······即使无法消灭我们那几十万大军,只要将西线大军拖住,不让他们回援,对因陀罗来说也是灾难性的。他们的海军呢,有什么动作?”
乔京德尔少将说:“据花旗国在三个小时前向我们提供的卫星照片显示,他们最为强大的南海舰队先驱号航母战斗群已经通过马六甲海峡,进入印度洋······”
维尔京中将露出一丝惨然的神色,怔怔的看着海天交接处那一湾浅浅的淡蓝。那令人心旷神怡的淡蓝在此刻却完全被阴霾笼罩,那蓝宝石一样的光泽变得灰暗。也许,就是在那一片阴霾中,华国南海舰队正劈波斩浪,朝因陀罗杀来。这是真正的绝杀,因陀罗那七拼八凑凑起来的海军根本不是对手,维克兰特号航母跟海鹞式舰载机的组合跟先驱号航母与锯齿鲨这一组合相比,差得实在太远了,因陀罗万里海疆对于华国海军来说,根本就是敞开的。花旗国的林肯号航
母战斗群?别开玩笑了,双头鹰绝对不会为了因陀罗而去跟华国死拼的,再说林肯号航空母舰曾在七年前的南海大战中给华军打成重伤,最后不得不投降,两年后,华国交还了所有投降的战舰,包括林肯号,虽然是完璧归赵,但是林肯号对于华国海军来说已经没有秘密可言。再说了,让林肯号去面对曾逼得自己不得不投降的南海舰队,他们能有多少底气?双头鹰就只剩下四个航母战斗群了,再也经不起任何损失了······
乔京德尔少将耐心等待,等了半天还不见维尔京说话,不免有些急了,上前一步说:“现在形势万分危急,朝野大乱,大家都乱了方寸,花旗国、英国、法国、苏联等国家对华国的侵略行为至今没有明确的态度,而在北线我们又势单力薄,总参实在拿不出像样的主意来了,因此总长想请你回去,支撑危局!”
维尔京中将低下头,黯然说:“实力悬殊,败局已定,这已经不是人谋可以逆转的了,即便战神再世,也无能为力,何况是我?”
乔京德尔少将说:“但是你是我们最出色的将领,有你在,军队心里怎么也会有一线希望,如果你记恨总参不肯回去,军心马上就要散了!”
维尔京中将说:“我没有记恨总参,从不没有。”
乔京德尔少将惊喜万分:“那中将你是答应回去了?”
维尔京中将说:“摧敌锋于正锐,挽狂澜于极危,这是军人应尽的责任。这份责任从我们穿上军装那天起就扛在肩上,从来没有想过要放下。也许我拼尽全力也无法取得胜利,但是我至少可以用自己的鲜血保住因陀罗最后一点尊严,让这个国家的结局不要太过难看······我能做的,就只剩下这些了。”
乔京德已少将眼睛一热,泪花闪现。他是真的被感动了,总参是怎么对维尔京中将的他很清楚,换了谁都会愤恨难平,维尔京中将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袖手旁观,任由华军长驱直入,攻城掠地,等全国军民把那帮官僚老爷的脑仁都给拍出来再挺身而出,或振臂高呼率领旧部拼死抵抗,或跟华国合作,不管选择哪一样,他都可以在历史上留下笔墨浓厚的一笔,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尼赫鲁也得靠边站!此时出手帮那帮官僚老爷擦屁股,成功了固然是盖世英雄,一旦失败,只怕一身清誉就是半付流水,半付落花了。
因陀罗何其有幸,竟然可以拥有如此杰出而无私的英雄?
因陀罗又何其不幸,这等人物竟然屡屡被压制中伤,难展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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