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第二天就让人去接媛媛和桃子回娘家。
她们这次是专门来参加唐夫人的这个宴会的,因此带的人并不多,木兰派人去接她们的时候,她们干脆叫人将东西收拾了从别院搬回娘家去了。
桃子舒服的躺在塌上,和木兰撒娇道:“还是在家里舒服,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媛媛也脱了鞋子爬上塌,舒服的叹一声,“小心一会儿大哥回来教训你,坐没坐样,站没站相。”
“你还不是和我一样?”
媛媛微微撑起身子,问道:“昨天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家老太太还有一个女儿?”
亲家的亲戚她们也需要了解一些,不然两方相遇却不认识就不太好了。
“我先前也不知道,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才知道有这一位姑奶奶的,都十多年不走动了,一回来就气老太太。”
“是老太太的庶女?”木兰又摇头,“我看李老太太心胸宽广,并不像容不得庶女的。”
“李家没纳妾的习惯,哪有什么庶女啊,那位姑奶奶是太婆婆的嫡亲女儿,算起来还是我公公的姐姐呢。”
媛媛眨眨眼睛,“那怎么……关系闹成那样?”
“太婆婆青年丧夫,一个人将两个孩子拉扯大,因为寄希望于公公,所以对他要求严格些,读书考试生活全都是太婆婆一手操持,加上家里的庶务,又要应付一些糟心的亲戚,难免就有些疏忽姑太太,等发现的时候,姑太太已经闯下大祸,太婆婆费尽心力的给她安排了婚事,谁知道姑太太却怨恨太婆婆,出嫁后连三朝都没回,还是我公公放心不下姑太太,和她夫家来往勤快了一些,两家的关系这才慢慢变好,谁知道十几年前因为姑太太想要我公公送她小儿子进松山书院,不知道怎么说的,反正又给闹翻了,都十来年不来往了,去年她破天荒的回来,却是冲着老太太的嫁妆去的。”
桃子说到这里还有些生气,“不然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也不会只在家里呆两天就急匆匆的回去。”
李家的故事还真没有多少人知道,即使是泉州与李家世代来往的家族也不了解其中详情,只知道李老太太和她闺女感情不太好,但具体是为什么却说不清楚。
有说是为财产,也有说是为了婚事。
要李老爷来说,其实都有。
李老爷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到现在几乎已经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了,他自懂事起就被灌输好好读书,光宗耀祖。
那时候看见母亲为了他那样辛苦,他更直接的目的是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虽然那时候他们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差,他们有几辈子都用不了的产业,但却很容易被人夺走。
他那时候的理想就是守护这些东西,守护好母亲和姐姐。
李老爷和他姐姐的感情并不深,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读书了,剩下的一点时间也被李老太太带在身边学习着如何管理庶务,所以很少和这个姐姐相处。
李老爷不知道,他的姐姐有多嫉妒他,明明都是母亲的孩子,为什么母亲却将大部分的精力都留给了弟弟?
嫉妒让李氏变得有些癫狂,心里就好像有一个巨大的缺口渴望着温情,所以陶建柏出现的时候,她的心就只剩下那一个人了。
陶建柏是李老爷的同窗,而且是一个寒门同窗。
一个很老套的故事,却差点让李家天翻地覆。
如果陶建柏心正,李老太太未必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他们李家有钱,陶建柏又有才,又是李老爷的同窗,两家若结成姻亲,也是一个助力。
但偏偏事情都快成了,李老太太就发现了陶建柏不该有的心思。
这人心太大,竟妄想取李老爷的地位而代之。
陶建柏的计划很好,如果他不是算漏了李老太太对儿子的过度关注,说不定他还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成功。
李老太太全部的心思几乎都放在了李老爷身上,几乎是李老爷身子一出现问题她就发现了异常。
她的丈夫就是因病过世的,之前甚至还活蹦乱跳一点预兆也没有,但就是一场普通的风寒,人就没了。
因此,李老爷虽然只是有些食欲不振,她也很紧张的叫来了泉州最好的大夫。
李老爷被查出中毒,李老太太差点就将李家闹个天翻地覆,她以为是族里那些想要谋夺她家财产的人终于忍不住出手要她儿子的命,谁知道叫人查来查去,竟然就查到了陶建柏的身上。
陶建柏做事不留证据,但却都有迹可循,李老太太毕竟比对方多吃了二十年的饭,加上李家当时混乱,她的心智并不比男子弱,所以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却可以确定是陶建柏所为了。
看着痴迷的女儿,李老太太不用想都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如果她的儿子死了,证据却指向李家族人,以李老太太的烈性,只怕宁可玉石俱焚,也不会将家业留给那些人的,偏她还有一个女儿。
儿子没了,她必定会将全部的精力放在女儿身上,那么,不管最后是他入赘,还是李老太太以那些财产做女儿的嫁妆,受益的都会是他。
当然,以李老太太对功名的看重,女儿带着嫁妆嫁给他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入赘是不能科举入仕的。
陶建柏计划的很完美,就是李老太太也不得不赞一声他的心机,但他却输了。
李老太太没证据,却可以杜绝与他来往,甚至叫人在他的仕途上设计更多的绊脚石,让他一辈子都出不来头。
陶建柏所依靠的不过是女儿李氏的情分罢了。
李老太太也不拖沓,几乎是立马斩断了他们的联系。
李氏都已经将一颗心都放在陶建柏身上了,结果母亲连一个理由都没告诉她就断绝了他们来往,甚至给她定下婚事,可以想象,不明真相的李氏自然会产生强烈的反抗情绪。
木兰眨了眨眼,其实很想说,站在李氏的立场上,她的情绪是很正常的。
李老太太是不想女儿知道真相伤心,却不知道这对李氏的伤害更大。
李氏是带着对李老太太和弟弟的怨恨出嫁的,也因为她的这种情绪,她在婚后的生活很不好过,还是有了孩子,磨合了十几年后生活才渐渐稳定下来,但十几年下来,让她对母亲和弟弟的感情也更加的单薄,可怨恨却没少多少。
李氏的夫家前两年出了一些事,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她却咬紧了牙关没跟李家这边说,李家因为十多年来没与她联系,虽然时不时的关注,但并不会往深里打探,因此也不知道。
但不巧,李氏偏在扬州遇上了在扬州为官的陶建柏。
五十多岁的陶建柏看上去依然温雅,但脊背却被压弯了一些,李氏的哥哥早是一方大员,现在更是想着荣退回家,但陶建柏却还只是一个五品的小官,手上没有实权,过得清贫无比。
分别了三十来年,李氏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感情了,但初恋的记忆却一直在,甚至随着年岁的增长和生活的辛苦,记忆越发梦想化,就连李氏自己都有些分不清那些记忆是否存在过。
李氏本来想点个头打个招呼就过去了,谁知道陶建柏却苦笑着和她透露这三十多年来他一直被李家打压,所以就算再努力也只是一个五品的小官,还没有什么实权。
陶建柏的话就引出了李氏深藏在心中的怨恨,所以去年她才会回娘家大闹,几乎是抱着一种自己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的想法去的。
李老太太一直觉得自己疏忽了女儿,所以对她有些歉疚,李氏肯回来看她,她自然是高兴的。
李老爷对这个姐姐也多有相让。
但李登才几个兄弟对这个姑姑的印象却不太好,也不深,李登才更是只见过这个姑姑一次,对上一辈的恩怨完全不了解,见姑姑将祖母气病了,就在桃子跟前抱怨,桃子自然是站在丈夫这边的。
还是过了正月,李老太太的情况好了些,她将家里的人都叫去,又将李氏一块儿叫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解释给她听,桃子才知道了个大概。
但很显然,李氏不接受这个解释,这一次,李氏的女儿更是公然与李家对上了。
桃子烦恼道:“这件事若被老太太知道,李太太又该生病了。”
“那你就瞒着呗,叫下人们闭紧嘴巴,再告诉你婆婆,她自然会把好内院的。”媛媛给桃子支招。
木兰却问桃子,“那你觉得这件事是谁的错?”
桃子张张嘴,嘟囔道:“这几十来年的事情,谁对谁错哪还分得清?”
“是这样没错,但最开始做错的却是李老太太。”木兰道:“说长辈的不是不好,只是我也希望你们能够记住这个教训,不要以为对孩子好就隐瞒他们,有时候坦白才是更好的解决方法,孩子的承受力没你们想的那么弱,我看,李登才的姑姑现在却不是因为陶建柏而怨恨李老太太和李老爷,倒像是因为他们的隐瞒。”
记住小说阁地址:xsgg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