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松林，雪中。

宝塔峰。

一个青衣修士正独自踱着步，他看上去很是年轻，走路隐约带风，胸和腰都挺得笔直。

他走得很慢，时而凝目远方，眉目紧锁，应是在思虑什么棘手的问题，似乎有一点心乱，但如果仔细看就能发现，他的步伐异常稳定，每一步都是一尺七寸，绝不多一分少一分，像是丈量过一般。

能这样走路的修仙者，又怎么会心乱？

忽然，一阵疾风吹过，松叶胡乱抖了几下，落下一大片雪块，将要坠到那少年身上。

只雪块还没有落下，便奇异的散开来，化成数千片规则的雪花，飘飘洒洒的落地，没有任何发出声音。

这才让人注意到，那少年在雪中走了许久，身上却没有沾染到一点雪花。

少年忽然立住了，凝视着前方，神色微变。

面前的亭子中，多了一人，平静的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笑意，正是周舒。

“前辈是？”

少年立在原地，拱手行礼，眼中带着些警惕。

腰间的无鞘长剑，蓦然闪过一道寒光，寒光在雪色和月色的掩盖下，又是一闪而过，一般的修仙者，很难看得出来，几缕剑意已随之而出，衣甲一般的覆在身上。

周舒看着他，更显出一丝满意。

他缓声道，“你就是雷援？”

雷援面色平静的道，“晚辈正是荷音派弟子，雷援，不知道前辈是谁，为何出现在荷音派里，还请前辈明示。”

他不识得周舒。

事实上，这几十年进来的荷音派弟子中，几乎没几个人见过周舒，只闻其名，仰其德，因为周舒基本都不在宗门里，回来的时候也十分低调，基本不会露面，宗门大都是几位长老主持，当然，没见过不代表不认识，周舒这个名字，在荷音派里如雷贯耳，任何弟子都知道，有今日之局面，全是周舒所为。

周舒笑了笑，“我出现在这里自有我的道理，我也是荷音派的长老，而且你觉得，会有谁能够无声无息的闯进荷音派的宝塔峰呢，要知道，周宗主可是在宗门里的。”

“说的是，长老。”

雷援轻轻点头，拱手道，“恕晚辈冒昧了，许多天没有回宗门，也不知道宗门多了几位长老。”

言语中还有一些怀疑，但似是有些信了。

周舒凝视着他，颇有兴致的问道，“雷援，四年前，你还只是金丹境，如今一历练回来，便已经是修士了，而且剑意也有进步，已窥到了剑随心转的门径，你是如何做到的？”

雷援面色微凝，不卑不亢的道，“长老，晚辈有一点机缘。”

“哦，是什么机缘？”

周舒似有所思，兴趣更多了几分。

“这个……长老一定要知道么？”

雷援看着周舒，四目相对，眼中无一丝畏惧，缓缓道，“晚辈想，这应该是个人的秘密罢。”

“说的也是，呵呵。”

周舒淡然一笑，“个人的机缘，别人是抢不走的，我问一下，只是想更了解你，你不说也无妨，这个东西你看看，和你的机缘比，哪个更好一点？”

他挥袖拂出，一朵奇形怪状的异花，出现在雷援面前。

“灵武兰？！”

雷援心中一惊，抑不住激动，低呼出声，“前辈，这是武道之花灵武兰？”

周舒淡淡的道，“不错，给你了，你收下罢。”

灵武兰虽是异宝，六阶灵物中一等一的珍稀之物，但对现在的周舒来说，已是不值一提。

雷援凝视了灵武兰好一会，有些不舍的扭过头，拱了拱手，“前辈，无功不敢受禄。”

周舒眼神忽冷，带出一丝寒意，“前辈见到晚辈，给见面礼也是很正常的，你为何不收？”

“太宝贵了，前辈，晚辈没有做任何事却得到这样的宝物，难免心存顾虑，变得思前想后，影响自己的心志，这对晚辈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晚辈对今后的路有明确的规划，不想因为灵武兰而发生改变……而且，晚辈以后会凭自己的力量得到的。”

雷援只是摇头，语气也是越来越坚定。

周舒不住点头，带出许多笑意，“雷援，说的很好，那我想问问你，你今后的路是什么？”

雷援没有迟疑，“晚辈想找到适合自己的道，成就一番事业。”

周舒似有所悟，“是升仙吗？”

“升仙是晚辈的目标，但不是最终的目标，”雷援顿了一会，缓缓道，“为了达到目标，晚辈会做不违背本心的事情，首要的就是达到渡劫境、大乘境，然后……”

他眼中闪着光，显是有些兴奋，但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停住了，有些不好意思。

周舒笑了笑，“为何不说了？”

雷援低垂了头，小声道，“晚辈痴言妄语，让前辈见笑了，对不住。”

“不必说这些，你很好，与众不同。”

周舒缓声道，他不吝惜自己的赞美，毕竟这样的修仙者，他也才第二次遇到，难得的心志坚韧，明了自己的未来，并且目标更加深远，就像过去的自己一般，他也越发喜欢和重视。

“前辈谬赞了。”

雷援显出几分喜色，但很快又收敛下去，“这株灵武兰，还请前辈收回去。”

周舒点点头，将灵武兰收起来，缓声道，“雷援，你身上的剑，是你自己炼制的吧，据说剑出世时还惊动了天火池，一时震动？能给我看看吗？”

“前辈如何知道这些？”

雷援显出许多振奋，立时答应，双手将长剑奉了上来。

长剑淡青色，如一泓水，细细看去，清波婉转间，一道仿似虹鲤的光影在剑身上不住游动，殊为奇妙。

雷援解释道，“这把剑，晚辈叫做虹泉。”

周舒伸指一弹，剑身抖动间，清脆悠长之声，远远的传了出去。

他缓缓道，“很好的名字，虹鲤可化龙，虹泉可为龙泉，剑的意境更大于剑的本质，材质不配这把剑，所以它有很多的晋升余地，七阶都不是止境，在金丹境就能炼制出这样的五阶上品法宝，在器道上，你也算是前途无量了。”

雷援听得一阵惊叹，“前辈如何能晓得这些，晚辈是有这样的想法，可对谁都没有说过的。”

周舒淡淡一笑，“观其剑，知其人，我自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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