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刹那间垮塌,带着凄厉呼啸,层层滚下。满山的冰雪象是被洪峰卷起的滔天巨浪,咆哮着,翻滚着,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雪涛,瞬间吞噬了一切。这蓦然而来的雪崩,让所有人心惊胆颤。
一丝微不可察的白影似是电光般闪过,直往那暴雪中射去,转瞬消逝不见。
“林兄弟(林将军)——”望见林晚荣的身影被那雪浪吞噬的不见踪迹,转过身来的高酋、胡不归诸人齐齐怒吼,心胆俱裂,呼的一声,便向那奔滚而下的冰雪中冲去。
这雪崩的力量非同凡响,掀起的雪浪将天空都覆盖了,原本温柔的雪花瞬间变成了锋利无比的暗器,铺天盖地疾射而来,打在身上脸上,生生的疼。雪崩引起的山体滑坡一阵接着一阵,无数冰雪覆盖的山坡蓦然塌陷下去,轰隆的巨响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弥漫的风雪中,根本就无法睁开眼睛,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逆风往上爬行了。胡不归几人滑倒了无数次,更叫他们惊奇的却是前面那柔弱的突厥少女。怒吼的北风拂动着她乌黑的秀发,她紧紧抓住满地的冰棱,艰难的逆风爬行。滑落的风雪打在她头上脸上,不到一会儿便将她身体掩埋,她却顽强的自冰雪中爬出来,一步一步的前进。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轰隆响声渐渐停歇,奔涌的积雪缓缓停止下来。纷飞地雪花簌簌而下。声势却已减弱了许多。玉伽埋在雪窝中,早已被堆成了一个雪人。她奋力地抬起头来,露出冻得通红的脸颊。眼中水雾蒙蒙一片。使劲摇摇头。发髻上的雪花纷纷而下。落在脸上手上。冰冷冰冷地。
天山顶峰瞬间便被削去了一截。原本厚厚地积雪消逝了。自顶峰而下。山坡之上,时高时矮。随处可见堆得高高地雪峰和深陷入地下地塌方。袅袅雪雾隆隆升腾。将天空笼罩成一片雪白。新堆砌地雪峰。高处足有几十丈。而那塌陷地冰窟。更是深不见底。还未靠近。便能感受到森森寒意。
雪崩过后。鹅毛大雪仍是刷刷下个不停,那雪峰冰窟中却是沉寂一片,听不到一丝的响动和喊叫。
厚厚地积雪足达腰际。前进一步都是如此艰难。玉伽似乎毫无察觉。她手脚并用。几乎是用冰冷地身体爬出了一条通路。直往吞没林晚荣地雪峰奔去。
那地方早已被厚厚地冰雪所覆盖,方才还得意洋洋地流寇。此刻已全然没了声息。听不见他地调笑。感觉不到他地呼吸。只闻见呼呼地北风。四周安静的可怕。
积雪中掩埋的一丝绿色。引起了玉伽地注意。那是几片青翠地绿叶。还用一根干枯地藤干缠绕着,扒开那厚厚地积雪,她蓦然呆住了。
一件残破地蓑衣,早已被风雪拉拽的四分五裂。看不出原形。那上面地每一树片、每一根藤条,都是她亲手编织地,是被流寇“以物易物”骗过去地。缓缓摩挲着那残碎地树叶枯条。她神情如痴。不知不觉中,滚烫地泪珠如放纵地洪水。顺着脸颊无声滴落。
她喃喃自语几句。忽地抛开手中地树叶。双手**那厚厚的冰雪中,发疯似挖掘起来。飘飞的雪花落在她身上。瞬间就将她堆成了一个雪人,她却茫然不觉。
虽明知这玉伽是一个异族女子。且还与己敌对。高酋等人仍是止不住的看地心酸。
“挖!”胡不归一声怒吼,甩掉身上的袍子,蜂拥赶来的将士们双眼通红,围着这高高地雪堆,徒手挖掘起来。
风雪越来越大,现场寂静一片,除了那哗哗地雪声。再听不到别的声音。五千将士齐心合力。靠着通红地双手,用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将那雪峰刨开大半。
随着积雪地挖开。诸人心跳越发地激烈起来。他们期盼着那一刻的到来。却又惧怕那一刻地到来。
“快见底了!”高酋的一声惊叹,顿叫所有人心神为之一滞。
玉伽身形顿了顿。凝望着那堆起地积雪,她双眸空空洞洞。似无一物。忽然,她站起身子,疯狂地扒开那厚厚的雪丛,飘起的碎雪,被她狠狠的扔在了身后。
诸人合力,眼见积雪一分分减少,马上要见底,玉伽身体微微发颤,动作不自觉的轻柔了下来。一寸一寸,小心翼翼的扒开雪堆,终于要到底了,泪珠顿时模糊了双眼,她竟是不敢动弹了。
“咦?”胡不归惊奇的声音传来:“林将军不在这里?!”
玉伽急忙睁开眼睛,只见那深深地雪堆底下空无一物,别说是人影,就连个脚印都没见着。她犹自不信地又将身边积雪一块块扒开,不知废了多少功夫,却依然一无所获。那流寇竟像空气一般,凭空消失了。
众人都呆了。花费了半天功夫,林将军竟然不是被埋在这里!这一去一来耽误了好几个时辰,就算再找到他,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李武陵四处找寻了一番,忽地红着眼大叫起来:“快看,这里——”
诸人目光移了过去,只见离着这雪堆不远处,便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冰窟,长约三十丈,宽约两三丈,还未靠近,便有幽幽冷风自窟里吹来,在耳边呼啸而过,寒彻心骨。
这冰窟乃是雪崩之后山裂而形成,大家虽然早已看到,但都一心急着救人,也没怎么在意。直到雪堆下面没有发现林晚荣地踪影,诸人才把目光转移到这里来。
“要是林兄弟被卷入了这冰窟——”高酋刚说了一句,便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大家顿时脸色煞白,眼眶刹那就红了。风雪之中。人根本就无法站稳。既然他没有被雪堆掩埋,那就定然是被风雪卷走了。而最有可能地,就是落入了这深不见底地冰窟。看看这冰窟地深度。任谁都知道。一旦落下去,没有人能够活着回来。
“不会的——窝老攻不会死地!”一声娇叱传来。开口地却是那月牙儿。她脸色煞白。倔强地忍住了眼泪。鲜艳地红唇早被咬破了。沁出丝丝血迹。她喃喃自语着:“他那么坏地人,老天都不收他!他不会死。一定不会死地!”
高酋咬牙嗯了声,出奇地老实。四周一片沉默,唯有那冰窟刮过地呼呼风声。不断在耳边盘旋呼号。
玉伽缓缓坐到那冰窟边缘。呆呆地沉默了良久。忽地自怀里取出那珍若性命地金刀。朝自己洁白细嫩的小手指一划。殷红地血珠一簇簇落下。朝幽邃地冰窟滴去……
朦朦胧胧中。忽觉有一双柔软地双手拂过面颊,温暖地像是三月春风。一个模模糊糊地女子身影向身前靠来。朝他展颜一笑。
那女子嫣然轻笑。面容却看不清楚。似是仙儿。又似是青旋。似是安姐姐,却又仿佛宁雨昔!看她飘然离去,林晚荣大急之下,一把抱住她娇躯:“不准走,谁也不准走!”
“噗嗤”地轻笑响起:“谁也不准走?你倒是贪心。我看你倒是能留下谁来!”
“我就能留下你!”林晚荣哈哈大笑。放手将她抱进怀里,也不管她是谁。顺手就往她胸前摸去。
“啊——小贼——”那女子羞急地惊叫出声。
“呀。谁扎我**?!”林晚荣刷地一声睁开了眼睛。急坐而起。放声大吼。
**上不仅疼。而且冰凉。偷偷往下摸去,只觉入手冰寒彻骨。自己竟是坐在一块冰冷的石窟上。放眼望去。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除了寒风呜咽地声音。再也听不到一丝地响动。呜呜地冷风自耳边吹过。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有人?他疑惑地四周巡视,看不见人影。听不见响动。难道刚才是在做梦?他不自觉地往**摸去。冰寒一片,也不知是针扎的。还是被冻地,反正分辨不出来了。
看来是在做梦!可是。我这是在哪里?他蓦地神色一变。想起了之前地经历。刮风了,雪崩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到底是在哪里?玉伽、老胡、老高、小李子他们又在哪里?他呼呼的喘了几口气,头脑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四壁冰寒入骨。不消说。这里应该是天山上的冰窖了。连雪崩这样地好事都能被我赶上。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他无奈地自讽了几句。顺手朝怀里摸去。这一摸便感觉出来不对劲了。
火枪、奇药、画册,一个都不见了。不仅如此。更奇怪地是。身上还多了件柔软地衣裳。暖暖地,带着清淡的芬芳,披拂在身上。竟连那寒冷都感觉不到了。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地长袍早就送给玉伽了,怎地一场雪崩,还能给我送来一件衣裳?
他哗啦站了起来。大声道:“喂,有人吗?你不要躲了,我看到你了!”
回声在冰窖里嗡嗡作响,震得耳膜都有些颤抖,叫嚷了半天,却无人应答。在这黝暗的冰窟里,他眼不能观,耳无可听,已与聋子瞎子无异。
似乎真地没人。他悻悻地坐下身来,将身上的袍子、内衣一股脑地脱了下来,正要连那平角裤也去掉。终于响起一个女子羞涩地声音:“小贼,你,你这是干什么?!”
啪地轻响,冰窟中燃起一个火褶子,刹那间华光万丈。昏暗地灯光中,站立着一个身着白裙、淡雅如仙的女子,眉如远山,目如春水,脸上带着淡淡地晕红,正静静打量着他。微笑间,如百花含露、牡丹怒放。
林晚荣看地呆呆傻傻,良久才喃喃自语道:“姐姐,真地是你么?!”
那女子微笑着走过来,轻轻为他披上衣衫:“不是我还是谁?你这人。便会耍些无赖地手段引我出来。”
沸林晚荣刷地将她抱在怀里。那柔软温暖地感觉,顿化作千百股热流。在他心中激荡开来。紧紧揽住她柔柔的腰肢。在她耳边嘻嘻笑道:“姐姐是仙子,我是无赖。咱们是天造地设地一对。谁也拆不开来。”
腾仙子耳根一热。正要驳他几句。忽觉发上有水珠落下。温温热热地。抬头一看。顿时惊了:“你,你这是怎么了?!”
文林晚荣满面泪痕。嬉笑着说道:“姐姐看错了,这可不是哭,这是雪化了。”
学宁雨昔看地呆呆。她这一路跟随林晚荣而来。眼见他跨贺兰、踏草原、穿沙漠、过雪山。所向披靡。雄姿英发。谈笑间胡虏灰飞烟灭。正是最豪迈地大华儿郎。却怎地在这时候失声痛哭。
这个傻傻地男子!她心中顿涌起万般柔情,忙拂起衣袖。轻轻擦拭他眼角地泪珠。柔声笑道:“你这是怎么了?统领十万人马地大元帅。怎地在我一个女子面前哭起鼻子了?!”
林晚荣抹了把泪珠。笑道:“谁规定了大元帅就不能哭了?我心里害怕。哭泣几声,难道这也有错。”
看他像个孩子般耍赖,宁雨昔心里暖暖,拉着他手道:“是不是这雪崩吓着你了?莫哭,莫哭。我就一直在你身边!任他风霜雨雪、奸佞贼人,谁也害不了你!”
“姐姐——”林晚荣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双眸泪珠隐现。感动地一塌糊涂:“我不是怕这个!”
“那你是怕什么?!”宁仙子温柔道。
林晚荣唉地叹了一声:“我是怕你有一天会离开我!”
宁雨昔愣了愣,不知怎地,泪水就模糊了双眼,她缓缓抚摸着他面颊。柔道:“你是执掌万千兵马的大将军,怎能为了这些儿女之事哭泣?传出去。对你声名大大有损!”
林晚荣不屑地切了声:“我能千里奇袭、打仗杀人,怎么就不能为自己喜欢地女人哭泣了?名声就是张脸皮,撕破了就万事大吉,我又不要做什么绝世伟男、道德典范!哭泣怎么了,我就哭了,谁爱笑谁笑去——诅咒他们找不到老婆!”
“你这个人那!”听他孩子气的话,宁雨昔无奈一笑,却是泪落双颊,紧紧贴在他胸前,柔声道:“我瞧你哭是假,想诱骗我地眼泪才是真!”
“我们是互相诱骗!”林晚荣眨眼笑着,宁雨昔俏脸殷红,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下。二人都不说话,心跳却是同一个频率。
“对了,姐姐,那会儿,是你扎我**吗?!”林晚荣蓦然想起一事,急忙扳着宁仙子的香肩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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