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未归,金陵城繁华更胜往昔。大街上行人熙熙攘,叫卖吆喝不绝。茶楼酒肆,勾栏楚馆,到处是欢笑吵闹,嘈杂中又带着亲切。
行在玄武湖畔,昔日与肖小姐初见的场景,又在脑中无声浮现,倍感温馨。
由他一手创建的“食为仙”酒楼,在巧巧的妙手经营下,不断的兴盛壮大,早已成为金陵城中的翘楚。眼下虽还不到晌午,那玄武湖畔的总店却已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行进楼去,只见墙上张贴着本月最新的优惠措施,围观者甚众,店内早已爆满。伙计们大声吆喝着,来来往往的端茶送酒,一派繁忙兴盛景象。
那柜台后站着一个年轻的掌柜,正满头大汗的记账算账,忙的不亦乐乎。
“青山!”林晚荣微笑着唤了声。
年轻人急急抬起头来,望见他,瞬间呆住了。
“大哥,姐夫——”过了良久,董青山才如梦初醒,激动的扑了过来,与他紧紧拥抱在一起,兴奋的欢呼大叫。
年余不见,青山长高了长壮了,脸上的稚气早已褪去,昔日那个跟在他身边、以崇敬的目光膜拜他的懵懂少年,已成长为一个英武的青年,叫人感慨时光之快。
兄弟俩久别重逢,董青山兴奋的手舞足蹈,那帐薄也懒得记了,一把推给管帐先生。拉着林晚荣衣袖急道:“大哥,你怎么回来了?姐姐呢?”
林晚荣点头道:“巧巧还在京中,家里事务多,她一时走不开。我要从连云港出海。到高丽去一趟,所以顺便回来看看。青山,这一年不见。你小子倒是越来越精神了,不赖不赖!”
薰青山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我大哥是谁?现在不仅是金陵城,就连这江苏一省,我们洪兴的名头也响亮的很。再也没人敢欺负咱们!”
“没人欺负是好事,但是,咱们也不能仗势行凶去欺负别人,尤其是不能欺负那些善良的百姓。要不然就与从前地程瑞年这些人没有两样了,也终有被人踩灭的一天。你明白吗?”
“这个我知道,”青山恭敬道:“姐姐早就与我说过了。咱们从前是受人欺负的。要是我们得了势也去欺负别人,就与那些恶霸没有两样了。洪兴地兄弟,绝不做这样的恶人。我们早就不收保护费了,更不允许别人收。现在北斗他们开茶坊、跑船务、运官盐,既受人尊重、又生意兴隆,上千号兄弟都自食其力。银子哗哗来。”
黑社会办实业,这个就叫漂白,青山这小子竟然无师自通了。林晚荣乐得哈哈大笑:“好,好,这事你办的对极了。一味打打杀杀是不能长远的,经营才是王道。”
二人闲聊了会儿。青山为他讲些金陵趣事,听得他无比怀念。
说了会儿话,林晚荣四周看了几眼,奇怪道:“怎么没看见岳父大人?”
“爹在秦淮河那边的分号。”青山苦恼道:“咱们金陵的三家酒楼,每日都是客满为患,我和爹忙的晕头转向,请了几个账房先生都管不过来。要是姐姐和大哥在就好了!”
“忙是好事,有银子赚嘛!”林晚荣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别着急。等这趟从高丽回来,我就接你和岳父大人到京城去玩玩——”
“真的?”董青山兴奋的跳了起来。紧紧抱住他肩膀:“大哥。我早就想去京城看看了。小洛已写信邀了我几趟呢!”
林晚荣笑着点头,望着小兄弟欢天喜地的模样。他心里自也高兴之极。
和青山聊得兴起,不知不觉已是晌午时分,想起萧家尚未回去,他急忙起身。青山拉住他道:“大哥,你是要去看萧大小姐么?”
林晚荣点了点头,青山笑道:“你现在去只怕见不到人。今日一早,萧夫人和大小姐就往城外地栖霞寺上香去了,打我们店前路过的时候,还与我说了几句话呢。”
栖霞寺?林晚荣听得心中一暖,蓦然想起昔日被白莲教所掳,二小姐斋戒月余、为他虔诚祈祷的事情。当下再也按捺不住,急急道:“我去栖霞寺找她们。”
他说走就走,打马出了城,一路疾奔而去。
栖霞寺位于金陵以东,香火鼎盛,久负盛名。林晚荣早已来过数次,驾轻就熟之下,小半个时辰即已赶到。
行到门口,没有见到萧府的轿子和马车,也不知大小姐和夫人在哪个殿里烧香,便径直往寺里行去。
今日香客不多,栖霞寺内幽静一片,几片残败的树叶落在地上,踩着哗哗作响。
他一口气逛了几座大殿,都没看见萧家母女的身影,心里倒是有些奇怪。眼见立脚地这地方,正对着大雄宝殿的后门,便信步往里行去。
后殿空无一人,寂静的仿佛能听见落针的声音。那筑了金身的菩萨宝相庄严,他急忙行了个礼,正要起身离去,忽听一声幽幽轻叹,自前殿缓缓传来。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求您老人家保佑那个可恶地人,让他早日平安归来。弟子萧玉若,给您磕头了——”
那声音虽低,落在他耳中却甚为分明。他急忙抚住案桌,偷偷探头往前殿瞄去。
香案前的金色蒲团上,一个窈窕的女子无声跪倒在地,长身叩首,良久才缓缓直起腰,双手合十,口中默默念叨,神态虔诚之极。
与萧玉若分别了两个月,她似乎清减了许多,晶莹如玉的脸颊挂着淡淡的相思哀愁,丰胸细腰,白裙飘洒,身段挺拔玉立,更有一番楚楚风韵。
“大小姐,
大小姐——”一阵带着颤抖、似有似无地轻唤,仿佛天外飘来地仙音,在空寂的大殿内缓缓飘荡。
萧玉若娇躯微微一颤。疑惑的四周看了几眼。却没发现异常。
她茫然抬起头来,仰望那庄严地宝相,喃喃道:“菩萨。是您在跟弟子说话吗?为何却似乎是他地声音?”
“菩萨”嗯了声道:“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把别人的声音听成了他说话。正说明爱他爱到了极致!”
大小姐脸颊晕红,脉脉低下头去,忽又觉得不对,猛地四周打量几眼,惊道:“是谁?!”
后殿悄悄行出一人。嘻嘻笑道:“大小姐,你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菩萨!”
“你,你——”萧玉若樱桃小口疾张,惊喜地眼泪都流出来了:“你怎么在这里——你又来骗我?!”
“别哭,别哭!”望见她眼中晶莹地泪珠,林晚荣心中柔肠百转。疾步行上前去,将她揽进怀中:“我是才到金陵,听说你在栖霞寺。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可没有骗你。”
望见他满身地风尘,连脸上的汗渍都未来得及擦去,显是长途奔波已久。大小姐眸中一柔,从怀中取出丝帕,温柔擦去他脸上地尘土,嗔道:“我才不信!你是马不停蹄赶去看你地月牙儿才是真!”
林晚荣嘻嘻一笑:“我去探她。行了八千里地。可为了看我地大小姐,我宁愿再走上一万里!”
萧玉若脸颊绯红,脉脉望他一眼。羞喜轻道:“胡说八道。又是八千又是一万的,莫非你是飞毛腿不成?”
他与大小姐,这一路走来风雨同行。在打打闹闹中建立起来地情意,真挚而又热烈。
望着萧玉若娇羞无限的如玉脸颊,诸多往事风般涌上心头,他心中柔情丛生,猛地拉住大小姐,噗通在那蒲团上跪了下来。
“请座上的所有菩萨、罗汉爷爷作证。我林晚荣,愿生生世世爱护我地大小姐。和她悲喜同享、生死与共。若违此誓。就叫我死在五雷之下。”他神色肃穆,恭敬磕头。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大小姐欣喜无限,忍不住地泪落双颊。她温柔的望着他,脉脉道:“小女子萧玉若,愿嫁于我林郎为妻,生生世世陪伴他、伺候他,生要同眠,死要同**。便叫五岳石烂,我待郎君之心,矢志不渝!!”
林晚荣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大小姐,这下你可跑不掉了!”
萧玉若羞涩望他一眼,红着脸嗔道:“自打你这无耻之徒,把那红线绑在我脚上,我便是想跑,也无路可逃了!”
说起红线,便又有无数的回忆,二人同时心生涟漪,相望一笑。
林晚荣拉住她手,凑在她耳边道:“大小姐,给我看看那红线!”
那红线绑在脚踝上,又怎好意思给他看?萧玉若脸颊飞霞,缓缓摇头,声颤道:“不行,你不老实!”
林晚荣眨了眨眼,拉住她手偷偷道:“那等今晚回去了,你再给我看,好么?”
萧玉若心中怦怦乱跳,脸色火红,分明想要点头,却怎么都使不上劲来。
那羞涩娇艳的妩媚模样,看的林晚荣心神沉醉,忍不住在她柔美地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大小姐身子疾颤,紧紧拉住他的手,一刻也不愿放开。
“嗯,嗯——”殿门处蓦然响起几声重重的咳嗽,惊醒了甜蜜中地二人。
林晚荣急忙转过身来,顿时吃了一惊:“夫人!”
“林三,好久不见了!”萧夫人亭亭立在门口,无声打量了他几眼,微微一笑。
自京城送别,至今已有半年时光了。这些日子不见,萧夫人美丽的脸颊隐隐有些清瘦,红唇玉面,身段丰腴,风采依旧不减。
与情郎卿卿我我的小动作,被娘亲抓了个现行,萧大小姐羞不可抑,急忙要抽出被他握住地小手。
林晚荣却是一丝也不相让,将她玉手抓的紧紧,点头叹道:“是啊,好久不见了。不知夫人最近过地可好?”
“尚好。”萧夫人应了声,望着他二人甜蜜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玉若,你们跟我来!”
大小姐轻嗯了声,羞恼地瞪了林晚荣一眼,那亦喜亦嗔的娇艳模样,直叫他看的心里一荡。
待行到院中远离了大殿,萧夫人才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萧玉若心虚的低下头去:“娘亲,您有什么教诲?”
萧夫人嗔了声,有些责怪道:“那大殿是菩萨修行的场所,你们怎能在那里胡闹?”
大小姐脸颊火热不敢吱声,林晚荣忙道:“没有胡闹,夫人误会了!那是大小姐答应嫁给我了,我才情不自禁的吻了她一下,很纯洁的,绝没有亵渎地意思。”
纯洁的吻?夫人好笑地白了他一眼,哼道:“不用猜,便知道是你地主意。你若是真心实意对待玉若,那就不要让她为难,明白吗?”
“是,是。一定,一定!”林晚荣冷汗点头。
以他如今的身份,竟还对夫人如此惧怕,大小姐看地噗嗤一笑,心中温柔无比,偷偷拉紧了他的手,娇嗔道:“以后你可不准欺负我,否则,娘亲不会饶过你的。”
“那要是你欺负我呢?夫人又会怎样?”林晚荣急忙问道。
“这还用说?”大小姐轻轻一笑:“当然还是帮我了!你要永远受我欺负,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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