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郭,寿丘里。大将军何进府。
浓烟滚滚,血流成河。楼上楼下,房脊屋檐。横尸无数。
原本寿丘里首屈一指的阳光豪宅,遍体鳞伤,支离破碎。不复先前气象。
“快!快!快!”莽张飞挥舞滴血蛇矛,驱使府中仆役,将一捆捆薪柴,堆满霞楼。又层层浇透鱼油。
霞楼高处,大平座上。何氏一门放声哭嚎。“王上饶命”之声,风传十里。便是深宫之中,亦依稀可辨。
蓟王竟要火烧霞楼,屠灭何氏满门。
更恐怖的是。麾下一干人等,全无异色。仿佛理所应当一般。只因刘备以降,二位义弟,史涣、门下督郑泰,乃至幕府绣衣,皆是豪杰。杀人带放火,仗剑闯天涯,何曾眨过眼。
大义尚可灭亲。屠灭何氏一门,何其易耳。
所谓卑不谋尊。王美人尸骨未寒,大将军竟鼓吹幢麾,惊动半座洛阳。路遇执金吾持节吊唁,竟寸步不让。还口出污言秽语,伤口上撒盐。是为不仁。
“持节”者,如陛下亲临。一群儜奴竟不知进退。是为不忠。不忠不仁,死有余辜。
刘备前来问罪,不知悔改,竟还敢以刀兵相向。是为不义。
夷三族可乎。
“主公。”史涣捧来弓矢。
刘备伸手接过,又将火矢点燃。
见刘备引燃火矢,楼上何氏家小,哭声凄惨。宛如厉鬼。
左右豪宅高楼内洛阳勋贵,各自掩面,心有戚戚。大将军何进,仗皇后撑腰,平日里横行霸道,目中无人。左邻右里,洛阳权贵,齐来攀附,整日受人追捧,更是眼高于顶。岂料竟被人合家逼入孤楼,便要烧成灰烬。
堂堂大将军,尚且如此。
在蓟王面前,还有何人敢称权贵。
各色人等,偷见刘备弓张满月,手臂微微上扬。千钧一发,忽听背后高喊:“手下留情!”
回头正见一骑飞驰而来。正是袁长水。
“玄德且慢!陛下口谕:全大将军满门家小。”
“听见了。”刘备言道:“待事了,孤便去西邸领罪。”
袁术满脸惊惧:“玄德欲给大将军抵命乎!”
“要杀要剐,陛下当自决。孤岂能知。”言语利落,何其快意恩仇。
作势射出,背后再有人高喊:“蓟王箭下留人!”
再回头。又见一骑,飞驰而来。乃虎贲中郎将,大剑宗王越。
“王上切莫动手!陛下口谕:全大将军满门家小。”
“说两遍了。”刘备龇牙一笑,再张劲弓。
楼上刚刚死里逃生的何氏老小,又哭成一团。
生死两难。
王越正欲上前,却被关羽横刀拦下。冲天杀气,竟让大剑宗不敢妄动分毫!
天下还有此等人物。
不得已。只得远远苦劝:“大将军与王上,有通家之好。所谓手心手背,何必骨肉相残。”
刘备却无动于衷,再张强弓。
眼看火箭射出,引来大火冲天,焚尽高楼。袁术、王越,皆不忍直视。下意识扭过头去。
“蓟王。”
刘备浑身一凛。
袁术等人,闻声下马:“拜见陛下。”
众人皆跪。刘备却头也不回的言道:“恕臣不能行礼。”
环视浮尸遍地,血流成河,宛如屠宰场一般的大将军府。陛下心中快意横生:“蓟王连圣命也不听了么?”
刘备犹未收手:“待臣射出此箭,便认罪伏法。那时,陛下再治臣‘大不敬’之罪。”
见刘备有礼有节。陛下表情终是和缓:“蓟王之怒,朕焉能不知。然国祚艰难,莫再手足相残。当以大局为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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