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冲嘿了一声,亦随身飞起,冲入天罡大气之中。朱厌对还玉喝道:“速速打发那些凡人下山!再将此寺以禁制封闭起来,只等我们回来,方能开启!”一声咆哮,亦自飞走。还玉慌忙出了精舍,寻来寺中弟子,将兀自叩头上香的信众一一打发下山,免得殃及池鱼。
法性飞入天罡大气之中,直上重天,一口气飞至第九重天界,域外九天星河已近在眼前。那法性就在虚空之中结跏趺坐,口诵咒言,周身佛光大放,远播十方,照彻三界,其一身气息亦自节节拔高,脑后现了数道佛门金轮佛光,轮转不休,已是全力证道而去,物我两忘。
法性乃是大金刚寺这一代最为秀出的弟子,本就底蕴深厚,被无住寄予厚望,再经历金刚寺覆灭,重建道统之事,性子更为沉稳,真如显现,证就长生果位自是水到渠成。
大金刚寺的修行法门素来以法力雄浑著称,与楞伽寺明心见性的手段相比,别具一格功力,法性真如浮现,无边佛光自眉心祖窍之中流淌而出,倾斜而下,那佛光之中蕴含数中殊胜之色,将法性之身一寸一寸染得金黄,正是开启佛门铸就金身之兆。
佛门号称有八万四千法门,条条皆指真如,每一条证道之时异象皆有微妙不同,依心念轮转,并无定数。法性修持金刚寺最高法门大光明拳,本就有辟易诸魔,摧伏外道之无上威力,这一铸就金身,走的仍是金刚伏魔的路子。
佛光映天,直冲域外,将轮回界一小半天罡大气都染成金黄一片,声势惊人,与此同时,轮回界中数道目光齐聚法性之身,楞伽寺中,普渡与普济两位神僧齐诵佛号。正一道中,张随真与张随坚二人面色复杂,金刚寺已灭,但又有弟子证就真如,铸成金身,也不知是福是祸。
清虚道宗之中,秦拂宗得了拂真毕生功力灌顶,已然闭关参悟纯阳道果,绝尘道人与太微星主追杀凌冲,被楚江王所阻,只好颓然放弃,事后绝尘还特意寻了一位无常鬼差,花费重金,才请其将拂真残神送入枉死城中,放入轮回。
十殿阎罗回归之后,对地府掌控越来越强,绝尘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搅扰轮回,这般手段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日后推算拂真转世之身的下落,须得多耗费一番苦功罢了。
法性证道,波动传至清虚道宗,孟神君哼了一声,道:“那些秃驴倒是聒噪!”法性身为大金刚寺弟子,大金刚王佛乃佛门十八位佛陀之一,便是与仙帝相比,也足以分庭抗礼。其门下弟子证道,给孟断十个胆子,也不敢捣乱搅扰,只能闷闷喝了一句作罢。
极天之上,随着法性眉心佛光越发喷涌,其周身隐现无穷异象,金莲、金灯、飞天、缨络、宝伞、宝剑、宝瓶、拂尘等等佛门法宝法器一一呈现,未几之间,其自头颅而至胸口已被金色佛光充斥,只等佛光渡入足下涌泉,便算大功告成,佛门再多一位金身之辈。
但随有鬼声啾啾,响动如潮,如蚕食桑,令人听之牙酸,域外星河之中涌起大片魔气魔雾,踊跃而来。魔潮、魔头!魔道之劫已然如约而至!
遥远不可知处的玄阴魔界之中,忽有两道魔光冲起,如长河宛转,滔滔不绝。一道魔光之中孕育无穷蛊虫,或振翅而鸣,或口器铮铮,仿佛下一刻便要啃穿了诸天。另一道魔光却是幽沉冰冷,恍然有万物寂灭、重归混沌之意。
蛊魔!大寂灭神魔!两大先天魔祖竟是联袂出手!两位魔祖一动,惊动诸天万灵,玄阴魔界之中无数魔念惊起,四面扫射之间,有先天尸魔咆哮之声响起,又有六欲阴魔幸灾乐祸之意闪动。
两位先天魔祖不为所动,竟是本尊出世径往轮回界而来!法性证道,勾动诸天之中冥冥气数,两尊魔祖受其召感,不得不来!
轮回界中,凌冲蓦然抬眼,透过天罡大气,清晰瞧见无尽魔意翻滚之间,魔念刺骨冰寒,两道强横之极的魔意正自跨空而来!朱厌面泛苦笑,叫道“他娘的!被无住骗了!法性证道,怎得钓了这般大鱼前来!”
两尊魔祖跨空而来,本尊还需一段时候方能赶至,但魔意所指之处,已是虫云如潮,又有寂灭魔念隔空降临,一时之间,第九重天罡大气之中如结冰霜,寒冻刺骨!
蛊魔亦是携愤而来,五蛊神君之事其吃个大亏,正要借机找回场子。魔潮之中无数奇形怪状的狰狞虫豸蜂拥而来,悍不畏死的往佛光之上撞去。
法性全神证道,但亦有护身妙法,身外佛光广及数十丈,如同一个光幢将他真身护住,但有蛊虫撞入其中,立被佛光炼化成灰。蛊魔秉承先天魔道,所炼蛊虫介乎生灵与魔气之间,更能随意转化虚实,来去由心,诡异到了极点。
那虫潮之中无数奇形怪象的虫豸涌来,最为凶悍的乃是一种巴掌大小,通体赤红,八条利爪翻舞,形似蜘蛛的怪虫,扑在佛光之上便是一通乱咬。
佛光如炬如火,但凡蛊虫扑上,佛魔两种真意对撞冲突之间,立将蛊虫炼化成灰,但架不住虫潮如海,无穷无尽,片刻之间法性连同身外佛光已被厚厚一层虫子盖满,自外望去宛如一颗玄黑色硕大之极的怪卵一般!
朱厌嘿了一声,将降魔杵一摆,足踏虚空,连连舞动宝杵,挥起万千金光,其皈依金刚寺以来,一身妖气尽数洗练成为纯正佛门法力,降伏魔道无往不利,往往一招之间,便是大片虫云被扫成飞烟,当真是神威但虫豸悍不畏死,此推彼进,后浪无穷,朱厌刚扫空了一片,立有蛊虫补上,朱厌将降魔杵舞成一团金光,却也不厌其烦,还要防备被铺天盖地的虫潮误会了元气,弄得憋屈不已。
凌冲一见,当即出手,一元重水剑持在手中,略一震荡,便有无边剑波之纹生出,如同大日真火波纹一般,疯狂向外扩散,凡是被剑波扫过的蛊虫,立时爆散成点点魔气,复又被九层天罡大气消融而去。
剑音剑波之术还是凌冲当年从沙通身上龙鲸一族的天赋妖法之中领悟出的一套绝学,只是后来不曾下苦功改进,只当作了一套闲来玩耍之术而已。
今日替法性护道,遭遇虫潮,剑心流转之下,只觉用这一套剑术最是省力,杀伤力亦是最大,果然一经发出,漫天虫豸竟无一合之敌。
凌冲已是剑道宗师,剑术神通可堪比肩当年的惟庸、段克邪之辈,又有洞虚真界与虚空剑符两大利器在手,所能施展的手段还要超过那两位剑道宗师,这便是洞虚剑诀统合虚空、符箓、剑术三家玄门正传的微妙凌厉之处!
本来为练气士护道,最多不过抵挡一些人劫,与前来打秋风的修士做过一场罢了。绝不会出手助练气士渡过雷劫或是其他劫数,只因如此一来,必然惹怒大道法章,招致不可预测之奇祸。但法性证道,只有魔祖与魔道中人前来,免去人劫这一场,但也令劫数更为酷烈与难以捉摸。
只是面对魔祖,凌冲全无顾虑,只要全力出手,扛过法性渡劫这段时间便好,因此将一身剑术尽数发挥出来,剑音一转之间,大片蛊虫溃散爆裂,剑音再转之间,连那种形如蜘蛛、通体血红的怪虫也被斩杀了许多。
虚空之中,那一股深沉魔念已离轮回界越来越近,其魔意加持之下,无尽魔气又自演化出种类各异的毒虫蛊物。有那长蛇披翼,口齿如刀。又有毒蝎摇尾,尾螯霍霍。又有飞蝗如雨,口喷烈火,又有守宫如龙,长舌如钩。
凌冲曾与五蛊神君门下交手多次,也从未见过这般异形异状的蛊虫,每一头修为也不如何,仅相当于玄门金丹真人境界,但铺天盖地而来,又能吞噬元气、啃食佛光,几乎无物不吃,那才叫一个可畏可怖。
凌冲道心流转之间,只将剑波剑音之术推展的更快,剑音三转、四转、五转,乃至六转,每一道音波之出,必能震杀一大群蛊虫。随着先天蛊魔临近,凌冲已能清晰感应到那一位的道行乃是归一之境,而并非合道,想来那厮虽号称先天,在十大魔祖之中也要敬陪末座。
既然是归一,就不敢深入此界,何况归一境又不是没有斗过,怕它何来?凌冲心思一定,剑音招式越发深不可测、深杳难寻,忽然剑音一哑之间,如顽石落涧,渐趋不闻,继而奇声突出,如石砸水,发出澎湃之声,当真如风雨大作,雷霆狂舞。这般剑术变换之间,竟将漫天虫云生生犁出一道长长的甬道!
朱厌瞧得大声喝彩,叫道:“好小子!只凭这一套音波剑术,便足以开宗立派,再开一条法脉了!”凌冲却充耳不闻,已是全身心灌注于剑术之上,先前那一招剑意低回婉转之术,似是打开了一道闸门,洪流湍急涌动而来,再也收束不住,蓦然之间,剑术又是一变!
剑音自低而高,自五音起变,分为宫商角徵羽五调,继而又有十二律出世,分为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或婉转或激昂、或幽沉如渊、或峭拔如穹,或接天连地、或断山裂海,其间难易相成、高下相倾,真当得变化无常四字。
五音十二律剑术一出,才算自成一派,以音波之法立道,修成先天神音,别有一番威力,绝不在洞虚、庚金、诛魔、百炼、灭道等太玄真传剑法之下!
忽闻一声无量魔啸,响彻诸天,如狂风卷地,摧毁一切,将正在悟道之中凌冲也给惊醒。凌冲暗叫一声可惜,虽推衍出五音十二律的剑术法门,却未能一鼓作气,创出证道纯阳之境,便给那魔啸打断,不过剑术胚基已成,只要假以时日,总能推衍完善,为太玄再添一门无上剑诀。
漫天虫潮霍然一分,九天之外已游来一团无尽魔雾,似有一条长大之极的物事躲在魔雾之中,瞧不分明,但魔雾时隐时现之间,却可见蛇颈、蛛足、蟾背、守宫爪与螯蝎,五毒之形咸备,丑陋到了极点。
凌冲自知那奇丑无比的怪物便是先天蛊魔的真身,他是纯阳修为,又隔了一重轮回界,只直视之间,已觉无穷魔意冲击元神,若是普通练气士在此,只消看上那厮一眼,便会被魔染元神,堕落成魔!
蛊魔之身庞大之极,足有百丈长短,气势更是惊天动地,虽停身于域外,已将轮回界九层天罡大气冲荡的滚荡不休,如云海翻滚。
法性眉心佛光本已垂落到了腰腹之处,被蛊魔魔威一冲,立时有不稳之相,如风中火烛,摇摇欲灭。佛法与魔道本就势不两立,此消彼长之间,蕴含极深道理。蛊魔一来,法性的佛门修为立受压制。
凌冲凝眉而立,周身现了黑白生死之气,两道真气盘旋如龙,自入纯阳以来,御使这面生死符倒是更加得心应手,其威力亦是更上层楼。
蛊魔庞大魔躯微微向前一挺,魔威扑面而来,魔雾隐现之间,见其腹下生就了无数复眼,开合之间,一道道疯狂扭曲的魔念向外四播散布,诱人堕落成魔。未见其开口,魔念震动,已将元神灵波印入凌冲灵台之中。
“本尊乃先天蛊魔,万魔之主,此来是为阻拦这秃驴证道,坏其修行。兀那修士,你乃玄门之辈,与佛门不相统属,何苦掺和其中?将本尊惹怒,一记神通便能将你尘埃!现在退出,为时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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