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为何不直接杀了他?”素兮抿唇,“卑职可以代劳。”
“他救过我,我也救过他,该还的都还了。只不过他是皇上的女婿,你以为皇上只是随便派个人过来随军吗?素兮,你想得太简单了。”赵无忧摇摇头起身。
素兮快取了衣裳,为赵无忧更衣,“你信不信,只要简衍出事,公主往皇上跟前这么一走,我赵家在皇上跟前辛辛苦苦堆砌起来的信任,就会土崩瓦解。”
素兮骇然,“为何?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公主,而简衍早前又无功无名。”
“就因为无功无名,所以谁都不会把他放在心上。那么我问你,这样一个谁都不会放在心上的人,为什么会死了呢?”赵无忧反问。
素兮哑然,一时间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一个谁都不放心上的人,却死在了异国他乡,你觉得皇上会相信吗?圣上多疑,原本对外臣就不够信任,若简衍出事,恐怕会连累到我自己。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冒任何的风险。”赵无忧轻咳两声,“所以简衍暂时不能有事,他能如此肆无忌惮,应该也想到这一层。”
“赵家一旦垮了,放眼大邺天下,你可知道会有多少人,想要我的项上人头?到时候我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素兮敛眸,“这也是公子之所以知道相爷那么对你,也不敢轻易反击的原因?”
“素兮,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有的反击都得在你有足够的能力,保全你自己的基础上,才能进行才能实施。否则你就是以卵击石,就是愚不可及。”赵无忧面色素白,“你该明白,我不是那种一股热血冲上头的莽撞之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不想变成任何人的牺牲品。
她赵无忧不会任人欺辱,但也不会傻到不自量力的地步。
素兮点点头,“卑职明白公子的意思,不会动简衍分毫。只不过公子可想过,若任由简衍一直这样下去,万一出点什么事,约莫就是大事。”
“我也知道简衍不能多留,但就算要出事,也得先让他囫囵个的回到京城,站在皇上跟前才算完。否则只要简衍有所闪失,不是我的过错就是穆百里的过失,我们两个总归要有一个人,为简衍的死承担责任。若换做以前,我将不惜一切让穆百里无法翻身。”赵无忧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到了这一步,她唯有一声轻叹。
现如今让她对付东厂,她已经下不去手,是故只能退而求其次,先保全各自的周全,再去想该如何应付简衍。对于简衍,其实赵无忧心里是有谱的,打从一开始她就猜到了少许,历经阵中一事,便越证实了她的猜测。
这事必须得好好斟酌,稍有不慎,怕是会惹下大祸。
赵无忧揉着眉心,“怎么听着像是下雨了呢?”
素兮一怔,“方才还没有。”说着,抬步往外走,果然见外头有些毛毛细雨,落在帐子上,出窸窣声响。不免清浅一笑,素兮回头望着赵无忧,“公子的耳朵可比咱们这些习武之人强多了。”
“算不上耳朵灵敏,只不过是心烦意乱,所以稍有声音便觉得刺耳。”赵无忧轻叹一声,“今日的议和,绝不简单。”
“如果宫里头对公子改了态度,公子当如何?”素兮问。
赵无忧笑靥冷冽,“自己挖的坑,当然要自己跳。”
素兮凝眉,“万一底下有危险呢?”
“我所做之事,所活之年,何处无危险?”她有气无力的冷笑两声,“罢了,等着便是!”
好在这大漠里也不经常下雨,在这里,下雨代表着吉祥,是以连宫里的那两位也觉得,这大邺使臣也许是吉祥的象征。
昨儿个因为议和内容的事儿,双方闹得不欢而散,今儿这荒澜的国君便找了说头,说是改日再议。这是什么意思,一个个都是心知肚明的。
皇帝这是不满大邺的条件,打算晾着大邺的使臣,拖延议和的时间。时日越久,对于大邺使臣们而言,就越不利越危险。这毕竟是荒澜,身处异乡太久会出事。
不过皇帝虽然身子不适,但是却在午后设了接风宴。
在荒澜没有那么多的顾忌,所以不会太在意接风宴的良辰吉日,只要皇帝高兴,什么时候都可以。赵无忧瞧了一眼身上的官服,又瞧了一眼不远处的简衍,穿着官服的简衍的确俊朗不凡,乍一看还真是温润少年风度翩翩。
东厂的车辇已经等在了营寨外头,既然是要去赴宴,自然不可擅自独行,该大邺使团一道前往。
赵无忧慢慢吞吞的走出来,穆百里笑得凉凉的,“本座还以为赵大人出不来了。”
闻言,她报之一笑,“不好意思,又让千岁爷失望了。改日千岁爷可以知会一声,到时候赵无忧必定遂了千岁爷的心思,必定卧床不起,让千岁爷也能开心开心。”
他凉飕飕的剜了她一眼,这丫头的嘴真毒,这是拐着弯说他没用啊!旁人听不懂,可他却是心知肚明的。若不是怕她太过了劳累,他刻意身下留情,她还能站在这儿冷嘲热讽的说风凉话?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穆百里干咳两声,“赵大人这么客气,反倒落得本座小气。”
“千岁爷什么时候大度过?”赵无忧笑靥凉薄。
他一愣,她已经上了马车,放下了车窗帘子。
穆百里略显无奈的看了6国安一眼,心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6国安却是心中乐呵: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上了车,队伍进了城,进了宫。设宴的地点在花园里,这宫闱内都是忙忙碌碌,来来去去的宫人,十分的热闹喧嚣。
赵无忧本来就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场面,是故早早的寻了一个僻静的亭子坐着。荒澜的宫里没有依山傍水的风景,但是空旷得让人心神舒畅,也算是一种难得的自在。
“公子?”素兮上前,断了赵无忧的思绪。
这厢回头一看,竟然是早前那位王后跟前的女侍,赵无忧认得出来。心下已经有了底,估计这位聪慧的王后娘娘是要在自己这儿下手了。
至于这王后到底想做什么,还有待思虑。
那女侍朝着赵无忧行了礼,毕恭毕敬道,“王后请赵大人过去一趟。”
“去哪?”赵无忧居高临下。
“去破棋局。”女侍别有深意的说着。
闻言,素兮凝眉望着赵无忧,赵无忧低头一笑,似乎已经明白了王后的意思。
轻叹一声,赵无忧瞧了一眼跟前的女侍,“王后娘娘不是早就知道,我赵某人棋艺不精吗?这厢还要去破棋局,莫不是想给我难堪?烦劳姑娘回禀一声,就说赵无忧才疏学浅,怕是帮不上王后娘娘,多谢娘娘美意。”
语罢,赵无忧抬步欲走。
女侍一愣,没想到这大邺使臣竟然拒绝了王后的邀约,想着连自家君上都不曾拒绝过王后,怎么今儿个还真出了怪事。
“赵大人?”女侍急了,一口不流利的大邺话语,变得更加生硬,“赵大人请止步。”
赵无忧凉飕飕的望着她,“怎么,这顿接风宴还吃不成了?”
女侍急忙摇头,“不是不是,奴婢只是——王后、王后……”
素兮在一旁窃笑,这女侍的大邺话语本就不流利,被公子这么一逼,如今都变成了结巴。看样子,这王后身边的人,也没那么得力。可想而知这王后是有多渴望,能得到外来力量的援助。
其实赵无忧心里头也清楚,这荒澜国君与王后可谓是内忧外患一大堆,素兮让人探了探便得到了消息,说是这荒澜的一帮老臣都是武将出身,因为这议和之事,已经威逼宫闱不止一次了。
然则君毕竟是君,臣终究是臣。
就在不久之前,荒澜国君还处置了一帮犯上作乱的臣子,以此压制了不少。否则这荒澜国内的情况,更加动荡不安。
赵无忧扬唇笑得微凉,“敢问姑娘,王后到底想干什么?”
女侍犹豫着,仿佛憋着一口气,就是不肯说。
“既然无法做到赤诚相待,烦劳姑娘转达王后娘娘,你若想要旁人一心待你,先你得用心。”赵无忧拂袖而去,素兮疾步跟上。
那女侍一愣一愣的,自然不懂赵无忧这饶舌的话语是什么意思,是故也只能屁颠颠的滚回去找王后。
素兮不解,“公子,你不是一直在等着王后那头的动静吗?怎么这会反倒拒绝了呢?这么好的机会,王后亲自来请,想必是经过思量的,是想跟公子联手吧!”
“易得之事易失去,难得之事难失去。”赵无忧笑靥凉薄,“素兮,这人心总是不知足的,太容易得到的反倒会不踏实,会心生怀疑。我这欲拒还迎,请君入瓮,总得讲究个时效。时候未到,不能应承得太早,否则就是作茧自缚了。”
素兮点点头,“卑职明白了,那王后娘娘她……”
“越是啃不下去的骨头,才越有滋味。”赵无忧意味深长。
这荒澜国里的事儿,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只不过赵无忧没想到,更热闹的还在后头!
荒澜帝君亲自下旨,举办了一场接风宴,本来也算是国之大事,这文武百官也都齐齐到场。然则人多了就容易出事,就比如说这“劳苦功高”的先帝老臣。
这些老臣随先帝东征西讨,在先帝跟前尚算臣子,在如今的帝王跟前,就有些居功自傲了。是故他们极度反对议和,总觉得凭着各自的战斗力,不该跟大邺这样的以文治国服软。
所以在酒过三巡之后,有些武将便开始灌酒,紧接着便接着酒劲,开始了恣意妄为之举。
当大将军端着杯盏走到赵无忧跟前,用那种凉飕飕的嘲讽眼神打量着赵无忧时,赵无忧便知道这一场闹剧终于还是开始了。
“我不喝酒。”赵无忧端起一旁的杯盏,“以茶代酒,如何?”
音落瞬间,便是那一泼烈酒,洒在了脸上,然后顺着她的脖颈不断往下滑落。
几乎是刹那间,四下陡然一片死寂,安静得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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