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窜起来,安太医跟独孤雪娇肯定还是有些交情的。
她便铤而走险,来找安嘉轩,谁知,刚报出独孤雪娇的名字,他就同意了。
风慈也没想到独孤雪娇的名字这么好用。
可如今事急从权,她也没办法,只能事后见到她的时候,再解释了。
安嘉轩跟着风慈,脚步飞快地来到雪琯住处。
他看到君承尧的时候,楞了一下,却也只是点了点头,便朝床前走去。
在他来之前,君承尧便准备好了包扎和止血用的布巾和伤药。
因为他每次受伤都往这里跑,久而久之,雪琯便在屋里备了许多这些东西。
安嘉轩手法娴熟,没多久便包好了雪琯的手。
“你的手最近便不要随意动了,好好养着吧。”
雪琯苍白着一张脸,看着他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才问出心中最担心的问题。
“我、我的手恢复之后,还、还能弹琵琶么?”
安嘉轩站起身,低头看着她,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你觉得呢?既然如此在乎自己的手,就应该好好保护才是。
如今残了,毁了,才伤心后悔,早干嘛去了?”
刚说到这里,就被君承尧揪住了衣领,差点一怒之下掐断他的脖子。
安嘉轩面上却没有丝毫惊惧,声音依旧冰冷。
“郡王爷,我劝你放开。”
说话的时候,指尖已经捏了两根银针。
“因为我的针,肯定比你的拳头快。”
君承尧眸子里盛满怒火,可他到底刚刚帮了雪琯,还是放开了手。
风慈看着一脸沮丧痛苦的雪琯,又看向自责内疚的君承尧,叹息一声。
“安太医,雪儿的手真的没救了么?”
安嘉轩摸出一张帕子,擦着手,声音严厉了些。
“她的手被匕首整个贯穿,手骨都伤了,好好养着,或许还能拿起筷子吃饭,至于弹琵琶,就不要想了。”
话音落,也不再多言,转身走了出去。
风慈眼里满是不忍,看着痛苦的两人,嘱咐两句,跟着走了出去。
君承尧到现在都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坐到床前,抓住雪琯的手腕。
“雪儿,我会帮你找天下最好的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手,你放心!”
雪琯摇着头,将他的手推开,捂住脸,嘶哑着声,好似受伤的小兽。
“我的手废了……”
她看着自己被白布包裹成粽子的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看起来有些疯癫。
“我的手废了,以后再也没法抚琴了,再也没法碰琵琶了。
我自五岁被干爹收养,便开始学琵琶,这么些年,从未跟我分开过的便是琵琶。
经历过大风大雨,我都挺过来了,现在,连它也要离我而去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为何对我如此不公?我到底……”
君承尧看着她的眼泪,心痛如绞,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雪儿,你别哭,你相信我,就算是踏遍山川湖海,走遍大江南北,我也会找到世上最好的神医,把你的手治好。”
雪琯眼神空虚,彻骨的痛从齿间溢出来,尖锐得能刺透人心。
“有时候,我好希望从未遇见你。”
若是没有遇见你,我便不会变成现在的我。
若是没有遇见你,我枯萎的生命里便只有琵琶,再无其他。
之前风慈问她,明知会伤到手,此后可能再也无法弹琵琶,为何还要伤到手。
她没有回答。
不是因为没有答案,而是她说不出。
当一个人面临选择的时候,下意识里往往会选择对自己更重要的东西。
她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冒着毁掉右手去挡下那一刀。
只因为在她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君承尧的重量就超过了琵琶。
因为她遇到了更重要的人,才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次要的东西。
她的身体比脑子还诚实。
正是以为意识到这一点,雪琯才更加痛苦。
为什么偏偏是他?
若是当初没有救他,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她不用饱受煎熬,也不会毁掉右手,更不会永远失去唯一的朋友。
君承尧听到她的话,一颗心瞬间沉入深渊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惊慌失措。
“雪儿,是我不好,你到我吧,骂我吧,但你不能不要我。”
雪琯松开他,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蜷缩着躺在床上。
身下被褥柔软暖和,可却挡不住寒意侵袭。
“你赶紧给自己上点药吧。”
他伤的那么重,还逞强要教训那个武将,要不是他一向能忍,怕是早就疼晕过去了。
君承尧在惊慌失措中找到一丝喜悦,雪儿还在关心他的伤势,雪儿还是放心不下他的!
他从柜子里翻出几个小瓷瓶,随手扯开上衣,胡乱地往伤口上洒。
眼睛却一直盯着床上的人。
她躺在那里,白鹿似的长腿曲着,深深的乌瞳无色无光,仿佛对一切都充满了绝望。
这样的眼神让人看了,心疼的要命。
君承尧胡乱地裹上里衣,脱掉鞋子爬上床,从背后抱着她,小心翼翼地包着她受伤的手。
“雪儿,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手,一定。”
窗外,月色清辉,寒星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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