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连扇了俩耳光的冯朦胧攥着刀正手足无措之际发现残棋摊的人已经要冲到了面前。冯朦胧转身就跑,连头都不敢回。
跑动中,冯朦胧依稀能听到李主播那让人闻风丧胆的骂声:“你这小白脸子,孬种玩意儿!”
残棋摊的人并没追多远,冯朦胧逃脱了。他脸上被扇得火辣辣的,被挠破了皮的脸,更是火烧火燎的疼。而且,身后,仿佛还有李主播那“孬种”的骂声……
冯朦胧恨自己,恨自己不争气,恨自己孬种,居然连个女人都摆不平,他十分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扎那卖瓜子的泼妇一刀。可为什么自己就下不了这个狠手?!就算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敢捅了李主播吗?自己就这点胆量,谈何找回自尊?
冯朦胧又开始想他哥哥了。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不如哥哥呢?小时候,哥儿俩不但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连性格也一模一样。可为什么他哥哥后来却活得那么威风,他却活得这么憋屈呢?!要是他哥哥在,恐怕不但捅了李主播,而且那群残棋摊的人也得进医院。
走回了家中,冯朦胧趴在了墙头上喊陈白鸽。
“白鸽,白鸽,嫂子。”冯朦胧始终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从来都是乱叫。
“二哥,回来了。”陈白鸽肚子已经不小了。
“嗯,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跟你聊聊。”冯朦胧趴在墙头上边说话边低头揉手中的小纸团。
“聊什么啊?哎,二哥,你脸怎么了?我去给你拿红药水。”
“不用,不用,没事儿,我就是想跟你聊聊。”
“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冯朦胧勉强挤出了点儿笑:“我能跟谁打架啊,骑车子被柳条枝刮的。”
“那也得上点儿红药水啊,我进屋给你拿去。”
“嫂子,真不用,我家也有。我就是想来跟你聊聊天。”
“聊天?嗯,说吧,聊什么?”
“你说说我哥还在的时候,为什么那些人都怕我哥呢?”
陈白鸽思考了半天:“因为你哥有情有义。”
“有情有义别人就怕?”
“那倒不是,因为你哥要保护你,要保护我,他有担当。他把这些事情看成了他最重要的事。在这些事面前,他死都不怕,还怕什么?”陈白鸽眼睛湿了。
“嗯……”冯朦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不过,你可别像你哥哥一样……”陈白鸽说。
“我知道,你说,胆子这东西是不是练出来的?”
“嗯……或许是吧。”
“我觉得是练出来的。”
“你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嗨!就是没事儿跟你聊聊天呗,反正你整天一个人在家,挺闷的。”
“二哥,你肯定是跟人打架了。”
“没有,没有,真没有……”
冯朦胧觉得胆量是练出来的,肯定是练出来的!自己一定得练胆!
礼拜天,有人给送来了两只老母鸡。本来冯朦胧妈妈说要宰鸡,可冯朦胧执意要宰。他妈妈拗不过他,只能任由他动手。
本来杀鸡是要扳着鸡头,用刀划开鸡的喉管,几分钟,鸡就死了。可冯朦胧握着带有体温的鸡,哆嗦了几次也没划开鸡的喉管。这老母鸡的力气还不小,在冯朦胧的手中拼命挣扎着,冯朦胧急了,把鸡按在花墙头上,一闭眼,一刀就把老母鸡的头给剁了下来!
冯朦胧呲牙咧嘴笑得很狰狞。终于,他爷们儿了一把。
可是还没等他狰狞完,一阵更大的恐惧袭来:手中这个没头的鸡怎么还挣扎呢?!
冯朦胧一声惊叫:“妈呀!”一松手,把这老母鸡扔了。只见这没脑袋的老母鸡被扔到了地上后,扑棱着翅子继续往前跑,直到撞到了墙上才倒地,倒在地上还在扑棱着翅子。
冯朦胧吓得脸煞白,一身冷汗。惊魂未定的他听见有人在笑,回头一看,原来陈白鸽趴在墙头上笑呢。
冯朦胧惭愧得无地自容。
练胆只是一方面,冯朦胧深知不但要练胆,而且还要学一身本领。咋练?!据说冯朦胧把家里的沙绑腿、哑铃等全找了出来,每天锻炼身体,早上起得比谁都早,下班了以后还锻炼。他还在新华书店买了本拳谱,每天早上在南山上,哼哼哈嘿地开始练。
而且,每周例行的诗歌吟诵会,冯朦胧也较少参加了,但他还是在公园里,只不过由吟诵诗歌变成了练习武艺。每天跟张一零、杨帆等人拿着扎枪在没人的地方练。他们不但练招式,而且还练配合。冯朦胧当时的偶像就是班超,为啥?投笔从戎呗!
他们这几个诗人天天练扎枪,但却根本就没人关注他们。都以为是诗人在锻炼身体玩儿,根本没人会想到,他们要组织一个后来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扎枪队。
周萌跟冯朦胧越走越近了,因为如果回城无望,那么冯朦胧依然是她的首选。冯朦胧不但帅,而且知书达理,完全符合上海姑娘的审美标准。
不过周萌看冯朦胧每天苦练武功,也有点儿担心。毕竟现在冯朦胧干过的这一切事情,刘海柱都干过。以前的刘海柱就是每天锻炼身体,锻炼身体的目的不是保卫祖国,而是街头斗殴。在周萌眼中,刘海柱和冯朦胧都有自己的优点,但是冯朦胧与刘海柱相比,最大的优点就是很少主动惹是生非。
“小冯啊,你每天拿着这铁枪练什么呢?”冯朦胧推着自行车向前走,周萌给冯朦胧递过了白手绢。
冯朦胧气喘吁吁地接过手绢,擦完汗,拧出了很多水。“锻炼身体呗!”冯朦胧说。
“那为什么还拿着把铁枪锻炼啊?我都没见过这东西。”
“别人可以练剑,我不可以练铁枪啊!”
“那你们还总三四个人在一起练干吗?不会是要去打架吧!”
“就我们几个诗人,能打什么架啊!”
“呸!就你们几个,也算是诗人?”周萌笑了。
“我不算谁算啊?对了,那个刘海柱,你有消息吗?”
“……没有。”周萌茫然地摇了摇头。
“好久没看见他了,听说那次事情以后他就跑了。”
周萌停下了脚步,说:“希望他过得好,能好好地活着。”
“我也希望他能平安。”冯朦胧说。
“嗯……”
“真的希望他平安。”
“你们俩,都是好人。”周萌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夕阳下,冯朦胧和周萌两条消瘦的背影,越走越近。后来,冯朦胧骑上了车,周萌坐在了车的后架上,双手托着冯朦胧那把乌黑油亮的大铁枪。
冯朦胧和周萌俩人,真般配。周萌和那大铁枪,真不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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