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渐渐高起,万寿宫显得金碧辉煌。
嘉靖在舒软的床塌中睁开了眼睛,由于没有朝会的约束,致使他每天起床时间通常都比较晚,日子亦算是过得无拘无束。
只是跟着往常有所不同,他总觉得有事压在心里头,致使昨晚睡得并不算太踏实,且今天早上醒得亦是比往常要早。
自从钦天监预测到日食出现,让到他蒙受到了些许的压力。这天天修道求长生,结果上天却要“指责”于他,令他不得不进行一个小小地检讨。
虽然近些年疏于政务,北边的蒙古和南方的反贼已然是心腹大患,特别东南沿海的倭寇是屡禁不绝,但哪个朝代没有点小动荡呢?
反观他经过这些多年的争斗,已经将文武百官料理得服服帖帖,让那帮文官知道大明王朝是他朱厚熜的,而他们不过是替他打理天下的奴才,当下皇权可比肩于太祖和成祖。
如果非要说他有过错的话,那就是他动用太多的国帑进行修道,但这亦是在信奉于上天,根本算不上什么太过才对。
一念至此,却不得不想起蓝道行。在得知即将出现日食之时,他亦是将此事询问于天,而蓝神仙通过扶鸾起乩在沙盘写下了“防人心”三个字。
“会不会是阴谋?真会有人借此生事,然后攻击于自己?”
嘉靖并不是正统帝王出身,所接受的是王府的“养猪教育”,对所谓的日食打小就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是从根本上怀疑“日食说”。
最为重要的是,他已然看清文官的嘴脸。这“日食”是君王失德,完全是文臣的一面之词,没准就是文臣借此攻击姓君王的借口。
亦是如此,他心里其实并没有过于自省,而是担心“日食”会引出大乱子。
黄锦此刻并没有权监的模样,如同忠心耿耿的老奴才般服侍着嘉靖起居,看着嘉靖要洗脸,却是满脸担忧地提醒道:“主子,你当心点,水凉着呢!”
嘉靖由于长期服用丹药,其体内显得燥热,故而身体是寒暑不惧,因此在这个积雪没化的二月却敢于直接用冷水洗脸。
感受着盆中水的凉意,再看着黄锦及其他人充满担忧和惊异的表现,嘉靖却是泰然自若地擦拭脸,很是满意当下的修道成果。
黄锦接过那张冰凉的毛巾,悬着的心才落下般,当即又是八封地道:“主子,关于昨天傍晚日食之事,文官出现了很大的争执!”
“因何争执?”嘉靖伸展双臂,宫女给他穿上道袍,毅然如同寻常的道士般。
黄锦将毛巾交给旁边的冯保,同时观察着嘉靖的反应,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袁炜因‘日食不见,即同不食’,所以反对举行救护之礼!”
“哦?”嘉靖的眉毛微挑,却是来了一些兴致的模样。
黄锦将这个表情捕捉到,当即显得义愤填膺地道:“只是礼部那个吴尚书却没有采纳,而是坚持举行救护之礼,从而让到文官分成了两派,听说外面还在争吵这一件事呢!”
嘉靖的眉头微微蹙起,低咕着“日食不见,即同不食”这八个字。
关于是否要“罪己”,他其实没有过于放在心上。
若是下面的官员不懂得分寸的话,那他不介意让他们领教下自己的手腕,而严嵩亦会主动帮他料理那些不听话的官员,甚至让他们跟昔日在大礼仪中被杖毙的官员做伴。
不过能够以另一种形式来结束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纷争,将此次日食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疑是一个更妙的结果。
穿上道袍,静室已经燃起了提神的檀香,意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如果是在平日,他肯定会到静室进行玄修,但今天明显不同。由于昨天日食的缘故,群臣必然是上书,甚至是进谏他修德。
黄锦在观察到嘉靖的意图后,当即领着宫女和太监进行张罗,力争让到嘉靖享受最舒服的环境,过着最惬意的生活。
虽然仅是上午,但关于日食的奏疏已经有了一大摞,正是整整齐齐地堆放在案上。
嘉靖有着一边用膳一边看奏疏的习惯,在旁边的一张几案上,已然摆上了几道由御膳房精心炮制的素食,餐具同样摆放整齐。
只是刚刚翻开几本奏疏,他的眉头却是不由得蹙起。
“日食,上天示警于陛下!”
“请圣上自省、修德、修政!”
“大明当下弊政重重,臣有三策!”
……
连翻了好几本奏疏,却全都是“救护派”的奏疏,矛头却是直指于嘉靖。
在这一刻,嘉靖感受到自身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仅是一个日食,这些官员竟然胆敢跳出来指责于他,虽然很多官员的口气都显得婉转,但这种行为仍然不允许。
他有什么过错?根本没有任何过错,错的是前朝那帮“借日食言事”的逆臣。
砰!
嘉靖突然暴怒而起,将一本奏疏狠狠地掷于地上。
黄锦等人是惊若寒蝉,奏疏的封面正好朝上,却是礼部主事李正君的奏疏。很显然,奏疏中的言辞过于激烈,已然是激怒了圣上。
“什么东西,竟敢指责于朕?”
嘉靖望着地上的奏疏,显得愤慨地指责道。
黄锦心里暗暗摇头,这个不开眼的礼部主事仕途已经是到此为止了。要么就是乖乖辞官回家,要么就是等着被吏部穿小鞋,断然不会有重用的可能性了。
虽然心里有着诸多的想法,但黄锦的动作不慢,满脸讨好地上前道:“圣上,袁炜亦是上了奏疏,不若瞧瞧他怎么说?”
“在哪里?”嘉靖的脸色微缓,却是淡淡地询问道。
话刚落,黄锦当即就按着记忆在那堆叠放整齐的奏疏中翻找,很快就找到了袁炜那本奏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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