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兵部做出的这个赏罚决定,朝堂却是没有多少质疑的声音。
一来,大明文强武弱并不是一句空话,文官刁难武将早已经是一项光荣传统;二来,京城的舆论已经转向,平倭的功绩被降至冰点;三来,戚继光和俞大猷的靠山胡宗宪倒台,京城没有官员会为这二位武将而跟堂堂的兵部尚书杨博叫板。
由于事情跟“胡宗宪的起复”联系到一起,两项赫赫的战功便被朝廷冷处理,隐隐透过着一种“鸟尽弓藏”的味道。
在这种透露着淡淡忧伤的气氛之中,时间悄然来到了三月,一个鲜花绽放的好时节。
同年小聚,早已经成为嘉靖戊午科的一个固定主题。
林晧然出任礼部左侍郎之后,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上门拜访的官员可谓是络绎不绝,致使他最近的聚会总会被打断。
在几番权衡后,他决定直接避开这些官员,将聚会的地点改到一个清静之所。
北京城是划地而建,城内一共有六座湖,受到元代对湖称呼海子的影响,京城百姓亦称六海子。其中中海、南海和北海均在西苑内,这三座湖都被嘉靖占了去。
前海、后海和西海统称什刹海,则是被京城的勋贵和皇亲所占。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特别土木堡之变令到勋贵陨落,这些依湖而建的宅子亦是有一部分落到了京城富绅或大明商贾手中。
林晧然乘坐马车悄然来到了位于城北的后海,车帘很自然地被湖中吹来的春风所撩起。
正处三月时节,湖边已经是柳丝萦绕、春波明艳,一群叽叽喳喳的燕子正频繁地出没在这湖边的屋檐或阁楼之中,湖周边处处充斥着古色古香。
这时代并没有市政规矩,特别这城北已经是老城区,致使这一带的道路和房舍宛如迷宫般。
马车穿街过巷,最后驶进一条比较狭窄的胡同,在最里面一座宅子前停下来。
宅子的门前挂着“食为天”的牌匾。若非是亲眼所见,怕是任谁都想不到,在这个如此难寻的地方,在这寸金寸土的地方,竟然会有一间酒楼。
当然,存在既是合理。这座酒楼自然不是面向普通的百姓,甚至一般人都进不来这里,必然是特定的贵官富人或富商才能到此。
随着林福敲响了这扇红漆大门,里面才有几个伙记装束的人将门打开,却不仅是迎着人,连同马车一并迎了进去。
食为天门前的台阶早已经被拆除,令到马车可以自由出入这里,这样既方便了顾客,又可以最大限度地保障了顾客身份的秘密性。
随着马车进入,这里的门却是重新关了起来,哪怕找上这里的人怕亦是不轻易进入这里。
林晧然从马车下来的时候,已然身处在一座庭院门前,院门前摆放着正合时节的各色菊花,令到这里平添了几分春意的喜庆的气息。
“林大人,小的已经安排妥当,您的同年好友都在里面了!”一身员外装束的李云豹出现,显得恭恭敬敬地迎上来道。
这个食为天虽然是酒楼,但性质跟着后世的会所极为相似,主要服务的人群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同时广东商帮的聚会则是定在这里举行。
林晧然轻轻地点头,便是走进了这座庭院。在穿过前面的屋舍,直接来到一座九曲桥前,抬头便看到了一座依湖而建的阁楼,上面毅然是杨富田等人的身影。
这湖实为人工湖,引的是后海的水。湖中种了很多荷花,不过荷花正是含苞待放,最好的时节恐怕还要等上一个月。
杨富田一帮人先一步到这里,对这里的环境似乎已经过了新鲜期,正在这里已然开始饮酒聊天,看到林晧然便是招呼他在首桌坐了下来。
林晧然还没有坐下,便是主动抱拳地解释道:“原本准备早点出门的,但就在出门的那会,被咱们的老师叫了过去!”
肖季年听到是老师找林晧然,却是当即好奇地询问道:“老师找你过去所为何事?”杨富田等人亦是好奇地望向林晧然,对自家老师都存在着深厚的兴趣。
林晧然在首座坐了下来,亦是没有隐瞒地道:“老师的寿辰不是快到了吗?他让我支会你们几个,你们人可以到,但礼不得太过贵重!”
这……
杨富田等人则是面面相觑,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自然是记得老师的寿辰,但这“不要太贵重”的尺度不好拿捏,更不确实老师这是不是另有暗示。
林晧然一眼便看穿他们的心思,便是直接进行表态道:“咱们还是按他老人家的意思来吧!我在这里做个表态,那天会给他送一个端砚,你们就别跟我争风头便是!”
杨富田等人听着林晧然说出这番话,却是不由得苦笑起来,这堂堂的女婿兼首席大弟子竟然只送一个端砚。不过他们心里亦是安定下来,对送礼一事已然是心中有底了。
随着林晧然的到来,丰盛的酒菜则是被送了上来,倒是没有什么鲍参翅肚,但各种肉食都不缺,其中便有广东风味的叉烧。
他们这帮人每月初一同科小聚,除了彼此叙叙旧外,亦是会谈及各自衙门所发生的一些事情。
在吏部的周幼清谈及一些重要地方官员的变动,在工部的孙振刚则是谈及了工部最近要修建苌弘殿工程的事情,杨富田则是接话道:“跟你们说一个事,因为这个苌弘殿,咱们京城官员下个月的俸禄怕是又得拖延了!”
“因为多修这一座苌弘殿,不至于如此吧?”肖季年显得吃惊地道。
杨富田当即冷冷一笑,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便是进行回应道:“经年修祭坛和宫殿,能用的材料早已经耗光!这些檀木红木、大理石和花岗岩都要从各省征调,农夫和工匠又得要伙食和工钱!哪怕是省着花,预算亦是要三十万两!”
“师兄去年整顿淮盐,今年不是多征收了一百四十万两的盐税吗?”肖季年对这个数目并没有过于吃惊,而是充满困惑地道。
龙池中等人看到杨富田的脸上透露着讥讽之意,心里当即是暗暗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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