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出了大帐,看了一眼不远处踱步的陈宫,心中隐隐不安。陈宫听到脚步声,转身看了一眼,见曹昂站在帐门口发呆,以为他有什么需求,快步走了过来,正想开口询问,曹昂却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转身向营外走去。
陈宫紧紧跟上。
曹昂的营地就在袁谭的中军附近,中间只隔一箭之地。进了自己的大营,一直沉默不语的曹昂才放慢脚步,对陈宫说道:“辛苦公台兄了,这么迟还不能休息。”
陈宫不以为然的笑笑。“没什么,我一个人读书也经常这么迟的。”向前走了两步,才蓦然醒悟曹昂的意思。“子修,有新情况?”
曹昂苦笑着点点头,把袁谭刚刚说的情况告诉陈宫。袁谭突然改变作战计划,而且让他担任主攻,让他措手不及,他一个人无法断定袁谭的用意,必须和陈宫、曹仁商量。陈宫跟着他出席会议、参加宴会,一直等到现在,已经很疲倦了,他很不好意思。
陈宫听完,也觉得有些棘手,没有立刻回答曹昂,一边走一边揣摩。进了中军大帐,曹昂发现里面还亮着灯,知道曹仁还没有离开,在帐门前站住,叫来卫士,吩咐他去准备点夜宵,这才推开帐门,请陈宫先进,自己又跟了进去。
曹仁正在案前翻检军法,抬头看看曹昂、陈宫,起身让出主席,坐在一旁的坐席上。“出了什么问题?朱文博不服?”
“没有,朱将军很识趣,袁使君虽然年轻,却着实好手段。”曹昂把经过说了一遍,曹仁也点头赞了一声:“不愧是世家子弟,这等手段信手拈来。不过子修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这些毕竟都是小术,能得逞一时,不能瞒人一世。你待人以诚,这才是长久之道。”
“多谢叔叔。”
这时,陈宫慢悠悠的说道:“子修,这也许是个机会。”
“请公台兄指教。”
“袁使君麾下人才虽多,能信任的却不多,朱灵是武人,昧于人情,能用之而不能信之。张孟卓兄弟是前辈,与袁盟主有怨,可与结盟却不能托以心腹。刘玄德反复,更不可信。其余诸将或是愚昧,或是力弱。袁使君想与孙策较量,却又没什么把握,需要一个既可信又能帮忙的帮手,自然非子修莫属。”
曹仁说道:“话虽如此,那也只是他想利用我们,我们该不该被他利用的?”
陈宫沉下了脸,有点不高兴。“子孝如何看?”
曹仁笑道:“公台别误会,我并无他意,只是想知道我们该如何做。孙策所部皆是精锐,我们的部下以新兵为主,没有经过真正的大战,如果不把握好分寸,损失会非常惨重。”
陈宫点点头。“子孝所言甚是。不过,我们并非首攻,张孟卓兄弟率领的陈留郡兵还排在我们前面。我看袁使君的意思应该是由张孟卓牵制孙策的正面,由我们发起侧面突袭,一旦孙策应对不当,出现破绽,他再率主力亲自出击。击败孙策这样的功劳,他岂能留给我们?”
曹仁恍悟。“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不断的出击,诱使孙策犯错,找出破绽,为袁使君创造机会,并不是真要和孙策拼命?”
“我想应该是如此。”陈宫抚着胡须,自信满满。
——
孙策迎来了一个愤怒的客人,他曾经想请但是没请到的阮瑀。
一个路粹,一个阮瑀,他先后都见到了,但他并没什么好激动的。当初请他们只是想让他们帮忙写奏疏为袁术请谥,现在这事已经办好了,他身边还有了张纮这样的大才,这两个书生已经没意义了,想来他都未必愿意要。
阮瑀是张邈的使者,来谴责孙策等人抢收陈留郡庄稼的。阮氏是陈留尉氏大族,也在被抢的之列,数千亩地的稻子被抢收一空,损失惨重,虽然还没到断炊的地步,但他们还是咽不下这口气。面对孙策,阮瑀引经据典,指桑骂槐,痛斥孙策这种不道德的行为,并声明张府君很生气,将率陈留将士讨伐他。
只可惜孙策学问有限,听不懂那些微言大义、春秋笔法。他估计阮瑀是主动请缨,并不是张邈想派的人。原因很简单,他是抢收了陈留郡的稻谷,但那不是真抢,是他收的货款,张邈现在应该已经收到了他想要的军械,正偷着乐呢,怎么可能派人来骂他。
不用说,张邈付的这些货款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像阮氏这样的家族的,他等于空手套白粮。阮瑀不清楚这里面的交易,以为真是孙策抢的,这才来骂街。至于张邈要来讨伐什么的,只是表明张邈兄弟会参战,其他的都是官腔套话。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孙策没心情听阮瑀废话。我只是奉太尉的将令行事,你有什么话,去对朱太尉说,跟我说没用。
阮瑀被孙策轰出了大营,气得暴跳如雷,怒气难消,带着随从匆匆赶往朱儁大营。
孙策让郭嘉安排人和张邈接头,确认情况。战场上唱双簧很危险,如果不能确定对方虚实,很容易弄假成真。很快,他就迎来了新的客人,张邈的弟弟张超。张超代表张邈向孙策表示感谢,军械已经收到,足以装备三千人,他们兄弟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为表示感谢,等秋收结束,各县将田租交到郡里,张邈会再送三十万石稻谷给孙策。
孙策大喜,这笔生意大有赚头,秋后攻势的军粮供应有保障了。本来抢收的稻谷都被朱儁拿走了,他什么也没得着,有了这三十万石稻谷,他也是稳赚不赔,而且利润很丰厚。
孙策请张超喝酒,畅谈下一步的合作。张超又透露了一个消息:袁谭前两天召开会议,准备在浚仪与朱儁决战,采用什么田忌赛马的战术,要用朱灵对付曹豹、许眈率领的丹阳兵。
孙策灵机一动,这可是郭嘉的细作很难打听到的高层机密。看这样子,要么是张超本人参加了会议,要么是他们在袁谭身边有眼线。如果是前者,说明他们之间的联盟还比较紧密,还有基本的信任。如果是后者,说明他们之间的防备心理已经很重了。
“你亲耳听到的?”孙策装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问道。
张超笑眯眯地说道:“是的,我不仅亲耳听到了他的计划,还主动请缨了。不过,我怀疑袁谭不会完全相信我们,还会安排其他人。将军,战阵之上,你可别看错了战旗。”
孙策欣然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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