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后来就后悔了。原因很简单,他听说陈宫在为孙尚香奔走,劝说巴西大族接受吴国新政,而且进展不错。具体是什么理由,他不清楚,但他相信陈宫,所以正在等巴西的反馈。
可是这话不能对曹仁说,至少不能明说。曹仁肯定有成都的消息,大家心照不宣。
曹仁向后靠了靠,眼皮下垂。“永年与杨季休相熟否?”
张松摇摇头。他不喜欢杨洪,素无来往。
“孙翊攻江阳,杨季休不敌,撤走之前,与诸葛亮见过一面。”
“是吗?”张松面色大变,眼珠连转。杨洪与诸葛亮见面,是议降还是另有目的?不管怎么说,这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我听说,诸葛亮之所以如此礼遇杨季休,是因为杨季休在南广作战得力。”曹仁叹息道:“虽与吴国君臣为敌多年,却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气度,对才能之士敬重有加。”
张松心中一动,张了张嘴,又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管曹仁说这话是不是别有用心,他所说的都是事实。吴国君臣敬重强者,鄙视弱者,是众所周知的事。
太史慈曾与孙策恶战,但他归降之后,却成了吴国大将。于禁在交阯与太史慈缠斗多时,如今败亡,却还是得到了蒋钦的礼遇。
相比之下,那些没能给他们造成威胁的人就算主动投降,也无法得到足够的尊重。
最明显的就是长安老臣,几乎都被闲置了,只有士孙瑞入职中枢。
张松沉吟片刻,笑道:“杨季休虽有才,如何能与将军相提并论。从兖州到益州,将军与孙吴君臣交锋十余年而不败,大概也只有大王、太子可以媲美。”
曹仁苦笑。“交锋十余年属实,不败却难。如今大王寄希望于彭永年,我也只能寄希望于你张永年。只是不知道益州两永年,哪个更胜一筹。”
“我虽不敢与彭永年相比,却也不敢辜负将军厚望。狭道相逢勇者胜,将军若想挽大厦于将倾,怕是要冒些险。”
“愿闻其详。”曹仁坐直了身体,正色道。
——
周瑜刚刚进入江阳县境,便收到潘濬传来的消息。
曹仁解了江阳之围,却没有直接撤回僰道,在县西的方山一带立营,看样子还没死心。
周瑜等人商议之后,判断曹仁延滞不走的原因可能有二:要么是担心他们增兵江阳之后,回师进攻江州;要么是不死心,想在野战中取胜。方山临江,很适合以守代攻。且曹仁有不少战船,可以方便的来往于大江南北,水面作战有一定优势。
对他们来说,这当然是个不错的机会。与其赶到僰道去攻坚,不如在方山野战。
周瑜命令贺齐、祖郎率部先行,一在江南,一在江北,迂回到曹仁身后,切断他的退路。
在军议中,邓芝率先提出,要警惕蜀军诱敌。蜀军有骑兵,最利奔袭。此外曹仁驻兵方山,即使是迂回,也要从方山附近经过,很可能会遭到曹仁的伏击。
邓芝的建议得到了荀攸的赞同,正式警告贺齐、祖郎,急行军中一定要留有余力,随时应变。
贺齐、祖郎躬身领命,告辞而去。
考虑到蜀军的战船优势,周瑜自己也提高了警惕,派人通知潘濬,让他加强对江面的控制,别让蜀军水师有可趁之机。曹仁游侠出身,用兵稳健而又狠辣,一旦有战机,他极有可能行险。
尤其是现在这种形势下。
第三天下午,当周瑜率部赶到江阳,在鸡峰山扎营。
潘濬赶来拜见,汇报战况。就在周瑜到达的前夜,曹仁企图用水师突破吴军防线,奔袭周瑜。不过他守得严实,曹仁没能找到机会。
此外,根据斥候汇报,曹仁麾下的骑兵昨天出了营,去向不明,很可能是截击贺齐、祖郎去了。
当晚,周瑜先后收到贺齐、祖郎传来的消息。他们在不同的时间点遭遇蜀军,有步有骑,双方有小规模接触。他们行踪暴露,迂回包抄的计划可能会泡汤。从斥候的报告来看,曹仁很可能会选择撤回僰道。
贺齐、祖郎不约而同的提出了强行军追击,以免曹仁逃回僰道,不得不进行攻坚。如果能在野战中击溃曹仁,显然是目前最佳选择。
紧接着,中军的斥候也送来消息,驻守在方山的蜀军有移营的迹象。
战机转瞬即逝,周瑜不敢怠慢,召集军谋议事,分析军情,策划应变方案。
对曹仁可能的举动,尤其是方山大营的变化,军谋们出现了分歧。
有人认为曹仁是想撤回僰道,据城而守。我军回援,曹仁牵制我军,为夏侯惇减轻压力的目的已经达到,又察觉了我军包抄的意图,撤回僰道据守是顺理成章的事。
因此,应该立刻发动进攻,咬住曹仁。
有人则认为,方山到僰道有一百多里,就算曹仁打算趁夜撤退,他也不可能逃脱我军的追击。夜间行军太危险,很容易中伏,我军又初来乍到,立足未稳,现在就发起追击,体力消耗太大,万一中伏,后果不堪设想。
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下,最后只能请荀攸裁决。
他们争论的时候,荀攸一直在认真的听,却没有任何表示。此刻面对面红耳赤的几个军谋,他难得的笑了笑。“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忘了一个原则。”
“什么原则?”
“因人设计。”荀彧缓缓说道:“你们只是依常理分析,推测曹仁的反应。却忘了一点,此时此刻的曹仁,不可以常理计。你们不觉得这半天收到的各种消息太正常了吗?”
邓芝沉吟片刻,忽然恍悟。“军师,你的意思是说,这些都是曹仁故意误导我们的虚招,他就是要让我们相信他要撤回僰道,然后……”
话音未落,大帐外突然响起刺耳的报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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