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
伴随着一阵嘹亮的汽笛声,从香港驰来的太古号邮轮缓缓泊进十六铺码头。
系好缆绳,接好舷梯,旋即舱门打开,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旅客便汹涌而下。
相比之下,头等舱的专用通道却不挤,只有寥寥十几个旅客闲庭信步而下。
在这十几个旅客中间,有一个年轻人十分醒目,只见这个年轻人身材高大、西装革履,一对黑色的双眸尤其明亮。
在这个年轻人的身后,还跟着个随从。
随从拎着一口大皮箱,吃力的跟在年轻人身后。
年轻人下了船,上海的繁华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的臭豆腐,一个铜板两块。”
“香烟、爪子、洋火、钮扣、针头线脑各种小玩意。”
“先生,要黄包车吗?我何老三是上海有名的飞毛腿!”
“卖报了,卖报了,沙逊卫队拒不释放黄晶荣,忠信社宣布与沙逊卫队全面开战!”
正大步往前走的年轻人忽然脚步一顿,然后对着旁边正在大声呦喝的报童说道:“小孩,给我来份报纸。”
“好嘞。”报童麻溜的递上一份大公报。
年轻人随手往报童手里塞了一元钱法币,说道:“不用找了。”
“谢谢,谢谢先生,先生你真是个好人,我祝你长命百岁。”报童顿时惊喜莫名,虽说现在法币已经严重贬值,但一元钱的法币仍旧远超报纸的价值。
“长命百岁?”年轻人摇摇头,暗忖道,“能活三十就烧高香了。”
摇了一下头,年轻人展开报纸,只见头版头条刊载的就是忠信社的公告。
一边看报纸,年轻人一边对身随行的随从说道:“阿光,记得这忠信社应该是青帮大亨黄晶荣创立的吧?”
“是。”随从点头道,“黄晶荣在三年前创立的,其目的是为了抵消杜月笙所创立的恒社的影响力,两大社在上海斗了三年也没分出个高下,今天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沙逊卫队逼成这样。”
年轻人又道:“这个沙逊卫队怎么回事?”
“这个沙逊卫队比较复杂。”随从说道,“名义上当然是犹太籍富商沙逊的卫队,但是其中似乎另有玄机,局座让上海站彻底查清楚沙逊卫队的底细,但是李乘龙这个蠢货,却是迟迟不见什么动静,也正因为这,局座才会大发雷霆将他撤职。”
“不说他了。”年轻人摇摇头,又说道,“叫两辆黄包车。”
“是,少爷。”随从低应一声,旋即招手叫来两辆黄包车。
两人上了车,沿着小东门大街一路向西,穿过上海城厢,从小西门拐上方斜路,就开始进入到了法租界。
就在这时候,前方忽然响起激烈的枪声。
后面黄包车上的随从下意识的想要掏枪,却被前面的年轻人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虽说现在已经进入到了法租界,但是毕竟人多眼杂,万一周围有鬼子的奸细呢?
制止了随从,年轻人又回头问黄包车夫:“这位师傅,前面怎么好像有人在打枪?”
“那可不。”黄包车夫却显得十分的轻松,津津乐道的说道,“沙逊卫队的人跟青帮的人干上了,都已经打了好几天了,每天都死人。”
一个拉车的,也分不清什么忠信社、恒社,反正是青帮的。
年轻人问道:“这大白天的打打杀杀,巡捕房难道就不管吗?”
“巡捕房?”黄包车夫道,“巡捕房跟沙逊卫队就是一家的,他们不帮着沙逊卫队对付青帮就不错了。”
“有这事?”年轻人愕然道,“那现在是谁占上风?”
“那肯定是沙逊卫队。”黄包车夫道,“沙逊卫队招募了好多国军老兵,打起枪来比青帮的那些个小赤佬厉害多了。”
年轻人的眉头越发蹙紧。
年轻人道:“师傅,我怎么听着你好像还挺欢乐的?”
“那当然。”黄包车夫道,“青帮的这些小赤佬,平日里就会欺压我们,下雨天不出车也非要我们出钱,简直不是人!”
停顿了下,黄包车夫又道:“现在好了,自从沙逊卫队跟青帮开战后,这些小赤佬就再没闲功夫来找我们麻烦,我们的日子可是好过多了。”
年轻人的眸子里便立刻涌起一抹阴霾。
说话之间,两辆黄包车已经来到了枪战的现场。
年轻人一眼扫过去,只见大街边有一间大烟馆,刚才的枪战明显是为了争夺大烟馆的所有权或经营权。
一队穿着跟巡捕差不多制服的武装人员,正在打扫战场。
在大街上,则横七竖八的躺了几十个穿黑衣的武装分子。
不用人说,年轻人就分辩出,打扫战场的就是沙逊卫队,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就是青帮的流氓打手。
年轻人再看双方的武器装备。
只见沙逊卫队全都是一水的老式恩菲尔德步枪。
然而对面的青帮流氓的武器就要差得多,除了少量的驳壳枪或者勃朗宁手枪,大多数流氓打手用的还是小斧头。
年轻人又刻意的观察了一下周围商铺以及街上行人的反应,结果却意外发现,周围商铺以及街上的行人竟然出奇的镇定。
甚至还有不少小商铺的老板走出来跟沙逊卫队的人打招呼。
年轻人能够感觉得到,沙逊卫队挺受周围商铺及行人拥戴。
看到这一幕,年轻人的眉头便越发蹙紧,这可不是好现象。
再往西不远,居然又遇到了另一拨枪战,不过这次的枪战更没悬念,十几个青帮流氓试图骚扰一家赌馆,让守赌馆的沙逊卫队全歼。
十几个流氓全被打死,没有一个能逃掉。
年轻人越发蹙紧眉头,因为他发现黄包车夫说的都是真的,这些沙逊卫队的成员军事素养一个个都不错,是国军老兵的可能性极大。
半个小时后,黄包车到了杜美路七十号。
年轻人和随从付了钱,将黄包车打发走,抬腿就走向大门。
守门的一个飓风队员立刻迎上前来喝道:“滚,这里是随便进的吗?”
年轻人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掏出军官证,飓风队员看到军官证顿时吃了一惊,敢情是新任的军统上海区区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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