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俩的这种态度,对于纪渊和夏青来说倒是不算什么,这种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早就见怪不怪,但是一旁的杜承泽却面色尴尬起来。
妻子和岳母对两名到访的警察态度好与不好,和杜承泽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两个人的不悦很显然针对的并不是警察上门,而是警察上门这件事的根源——杜承泽去参加了同学聚会。
真正让杜承泽感到难堪的便在这里了,他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性,在自己家中约人谈事情,妻子当着旁人的面开口就骂“狐朋狗友”,这很显然并不止是她个人修养和家教的问题,而是骨子里面压根儿就没有把丈夫的面子和自尊心考虑进去,习惯了自己凌驾于对方之上,所以才会毫无顾忌。
杜承泽岳母的态度就更加有趣了,尽管老太太并没有直接说什么,只是用充满了不悦的眼神狠狠瞪了自家女婿,不过这个举动也已经有了明显越界的痕迹,毕竟从三人进门时候的谈论内容来看,岳母并不是和小两口共同生活的。
那么作为不共同生活的外人,却对女儿女婿小家里面招待不招待客人的事情有如此明确的情绪和态度,足以见得平日里对小家事务的干涉程度。
岳母是这样的,妻子是那样的,杜承泽在家里面的地位如何,不言而喻。
当然了,结合三个人进门前后的那些谈话内容,也不难判断出杜承泽平日里的事业很显然是依托于岳父的人脉,没有岳父的帮衬恐怕很难有这样的成就。
夏青在一旁默默的端详着一脸尴尬和难堪的杜承泽,心里大略有了考量。
“瑶瑶,警察还在这儿呢,你……给我点儿面子。”杜承泽脸色尴尬归尴尬,脑子倒还是非常拎得清,并没有因为尴尬就冲着妻子摆出任何不好看的脸色,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依旧笑脸相对,“别的咱们回头再说。”
可惜他这种服软的态度并没有换来妻子的让步。
他的妻子眼睛一瞪:“我就是嫌晦气,你把人都给招惹到家里来了,这事儿还回头说什么啊?回头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这个人做事之前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明知道我不喜欢你还做,你自己说你过分不过分?”
“宝贝儿,咱别在外人面前闹脾气,好不好?要不然你和咱妈先去屋里聊聊天,休息休息,你们去影音室那屋,好不?我看你好像买了不少新衣服,去屋里试试也行,我这边速战速决,不会花很久的,一会儿开车带你们出去吃饭,我记得那天你说你想要吃日料来着?我刚打听了一家很地道的。”
杜承泽语气温柔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起鸡皮疙瘩,一脸腻人的笑容,好言好语的继续哄妻子,顺便讨好地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岳母。
他的妻子似乎并不怎么买账,剜他一眼:“凭什么啊!我自己家里头,我还得躲起来?而且我妈还过来了,你让我妈跟我一起躲躲藏藏的?”
“不是,我不是那意思,那怎么能叫躲躲藏藏呢……”杜承泽好声好气的解释,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了妻子的意思,便点了点头,“行,宝贝儿,刚才在我没有考虑周到!那这样你看行不行,你和咱妈呢,在家里呆会儿,试试衣服,聊聊天什么的,我跟这两位出去谈谈,我尽快处理,处理完了我就给你打电话,然后咱们就吃日料去,那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那你赶紧去吧,别耽误太久了啊!”杜承泽妻子总算松了口,不过对杜承泽依旧带着一点埋怨,“你等回头我再跟你算账!当初你非要去同学聚会我就不同意,出去一走就是好几天!我有时候都怀疑这个家对你怎么就那么没有吸引力,都留不住你这个人似的,让你一天到晚想要往外面野!”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一天到晚往外面野,我那不也是为了事业么!我要是一天到晚窝在家里陪你玩儿,咱爸咱妈才真是要着急上火了呢!”
杜承泽赔着笑哄着妻子,赶忙安抚好了她,这才过来和纪渊、夏青说他们出去谈的事,纪渊他们并不介意,看这个架势也看得出来,留下来他们是根本就没有好好沟通的可能性的,有那对母女在场,杜承泽很有可能根本不敢开口。
于是三个人一起出了门,临出门之前杜承泽还深情款款的俯身在妻子额头上亲了一下,就好似偶像剧男主角一样,不过关上大门,进了电梯之后,他的脸色变很快冷了下来,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电梯徐徐下降,经过一楼没有停留,直接停在了B1,杜承泽示意了他们一下,自己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在光线不算明亮的地下停车场穿行了一段,来到了一排车库的跟前,打开其中一间车库的电动门。
“不好意思啊二位,这附近也没有什么适合聊天说话的地方,就委屈你们跟我到车库里面说说话吧。”杜承泽一边等着电动门升起来,一边对他们两个说。
“没关系,我们无所谓。”纪渊对他点点头,一反平日里对人冷淡疏离的态度,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却深深看了看杜承泽,轻轻叹一口气,抬手拍了拍杜承泽的肩膀,对他充满了理解和同情的意味。
杜承泽也感受到了纪渊传递的那种意思,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电动门打开了一大半,够人稍微弯点腰走进去,他便朝二人示意了一下,三个人先后弯腰钻进车库里去,杜承泽随手就又把电动门给关了起来。
这个车库是属于半地下的一种未知,在车库里面还有一排半米高的小窗子,能够用于采光,不过可能出于防止雨水倒灌的设计,那一排小窗子不能打开。
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车库从面积是来说,很明显是一个宽敞的双车位车库,但是车库里面却只停了一辆车,另外一侧居然放着一张双人沙发,沙发旁边还有一个简单的小茶桌,上面有烟灰缸,墙角处甚至还有一台迷你冰箱。
幸亏这里面夏青东看西看也没有看到收纳枕头和被褥的地方,不然的话她真的怀疑这车库里面平时是用来住人的了。
“你们坐吧!随便坐,我也没想到我丈母娘居然跟我老婆一起回来了,不然也不能带你们跑这儿来。”杜承泽把那个小茶桌拉到一旁去,把上面的烟灰缸拿起来随手放在一旁,自己就长腿一支,直接坐在了茶桌上面。
“我平时没什么事儿了,偶尔也在这儿呆会儿,抽个烟什么的。”他指了指被自己扔在一旁的烟灰缸,“我老婆不许我在家里抽烟,别说是屋里不行,就连阳台上都不行,她说风一吹烟味儿还是会飘进屋,她闻不得烟味儿。
天气好的时候还凑合,我到楼下去散散步,顺便就抽根烟,毕竟我烟瘾也没有那么大,不过有的时候赶上刮风下雨闪电打雷的,那就不太好办了,冬天也不行,外头太冷了,受不了。
后来正好有一个邻居车库出售,我就干脆给买过来了,简单收拾收拾,想抽烟了我就下来抽一支,风不吹雨不淋的,还能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呆一会儿。”
这话被他说得风轻云淡,不过听的人却能品出一些别的味道来。
“哥们儿,平时也是这样的么?”纪渊朝他们头顶的天花板指了指,很显然是在说方才杜承泽家中发生的那一幕,“那你这日子过的……也不容易啊。”
杜承泽摆摆手,一脸苦笑,纪渊这种意有所指又不说破的态度,被他视为是一种来自于另外一个男人的理解,态度也似乎隐隐变得亲近了一点似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一般也不跟人家说。”他缓缓叹了一口气,“我们家怎么说呢,要是从经济角度上来讲,那还算过得去吧,所以呢,我好像就因为这个失去了发点牢骚的权利了一样,只要我稍微流露出一点点的烦恼,就会有人酸溜溜的说我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不想过了,有的是人想替我过。
我也就纳闷儿了,一天到晚因为什么事儿心情不好,受点挫折就嚷嚷说自己不想活了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谁就真的不活了,大家都能当做一句牢骚话,随便听一听就算了,怎么偏偏到了我这里,就非得跟我较真儿呢?!”
“嫉妒,很正常,越是嫉妒一个人,就越是难用平常心去看待。”纪渊回答。
“嗯,这话你说的在理!”杜承泽深以为然,连连点头,“其实我要真是觉得日子苦闷到过不下去,还用得着他们说?我难道自己不知道离婚!谁家的生活还没有点什么偶尔不如意的地方,只要大部分是好的,就够了。
反正我后来也看透了,跟那些人聊不了什么知心话,反倒给自己添堵,所以正好弄了这么一个抽烟的地方,我干脆偶尔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也不在家里头跟我老婆怄气了,就到楼下来坐一会儿,抽抽烟,发发呆,听听歌。”
“你的那两个同学,胡睿和常元龙,他们两个人日子过得怎么样?”纪渊问。
“应该还行吧,感觉胡睿能好一点,常元龙好像连老婆都还没有找到。”因为纪渊问得既突然又随意,杜承泽几乎是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就下意识的回应了。
说完之后,他见夏青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还愣了一下,表情有些疑惑。
“你们三个人把酒言欢聊到了后半夜,看样子交流也并不是特别的深入啊,”夏青笑呵呵的说,“聊了那么久,你对这两位老朋友的近况还得靠感觉?”
杜承泽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回答很显然是失言了,因为纪渊的话题转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下意识的做出了回答。
“唉,瞧这话说的!”他微微一愣之后,立刻就回过神来,又换上了一脸轻松的笑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也不用说得那么直白,大家其实都明白的,不是么?成年人的私人领域感更强,更注重个人隐私的保护嘛!
我们都是一群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又不是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难道还凑到一起掏心窝子么?再说了,毕业之后十年没见,喝点酒无非就是吹吹牛,就算是发牢骚也是皮毛,想聊点贴心贴肺的也不可能找他们不是么!”
“嗯,你这话说的倒是没错,和胡睿、常元龙还挺有默契的。”夏青笑道。
夏青这么一说一笑,杜承泽倒是有点没底了,他看了看夏青,最后决定把这个问题抛给方才让自己还挺有几分信任感的纪渊,好像全然没有意识到他的失言根本就是纪渊给他挖的坑:“哥们儿,这是怎么个意思?”
“没什么,就是胡睿和常元龙跟我们道了个歉,说那天晚上他们两个实际上并没有和你一起聊天都凌晨。”纪渊没提胡、常二人之前编造的那个谎言,直接把他和夏青、罗威等人推测出来的结论安在了胡睿他们头上。
纪渊这话说得风轻云淡,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杜承泽的脸上,留意着他在听了自己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的变化。
一听纪渊这么说,杜承泽的表情顿时就有些僵硬了,并且逐渐阴沉下来。
“这两个人可真是狗肉上不了酒席!”他有些恨恨地骂了一句,“当时给我打电话,说什么同进退,尽量别惹麻烦,免得说不清,结果扭头就搞这一套!
大学的时候这两个家伙就成天狼狈为奸的,在男生里头人缘儿一点都不好,尤其那个胡睿!满肚子的小算计,常元龙就是他的小跟班儿,一天到晚对他唯命是从,就感觉自己脑袋里面什么想法都没有似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人家的跟脚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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