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沿路的记号,两人很是花了一会功夫才回到营地。
远处看,只有车,没有掌勺,昌东一愣,紧走几步,近了才发现,掌勺缩在车底下蜷成一团,睡得正熟,还没醒。
昌东有点过意不去,昨天走的时候,怕掌勺进到车里乱摸乱摁,他把车门给锁死了——没想到两人会在外头耽搁一夜,掌勺一定是晚上风大,觉得冷,实在没处去,才缩进车底下的。
人哪怕没了神智,趋寒就暖的本能倒还在。
他把掌勺喊起来,开了车门,第一时间查看卫星电话,搜星已经恢复正常,肥唐显然打过不少电话了。
昌东回拨过去,和肥唐说了几句,然后回头招呼叶流西:“走吧,出去再说。”
***
越野车的油还算给力,支撑着车上了省道,还跑了不短的一段——熄火之后,在路边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肥唐的车疾驰而来。
昌东这两天和叶流西沙里翻地上滚,见惯了彼此的狼狈模样,倒还不觉得什么,现下走来个肥唐,衣着鲜亮,头发都拿梳子梳得整整齐齐一边倒,立时对比出两人有多么灰头土脸了。
昌东拍拍衣领上的灰沙,觉得眼下最急需的不是物资,而是洗个热水澡。
肥唐也确实有点小聪明,近前第一句话就是:“东哥,我打几个电话都没通,还是不同时段打的……是不是又跟上次一样?”
“是。”
“没出什么事吧……”
他忽然瞪大眼睛:咦,车里除了叶流西,怎么好像还多出一个人来?
昌东把掌勺的拉下来,肥唐的煎饼羊汤算是白吃了,愣是没认出来:“这人谁啊?”
“豁牙落下的人……你在大帐里混过,有没有交上朋友?”
说交朋友算不上,但的确有人跟他互换了号码,以便以后有“生意往来”。
这都被昌东料到了,肥唐有些尴尬:“认识一两个。”
昌东松了口气:“你尽量联系一下,看这人有没有老乡朋友什么的,好把他送回去。”
解决了掌勺的事,昌东从肥唐车上拎下备用的油桶,请肥唐帮忙搬到车顶上,又拿了胶管□□桶里,自己在胶管另一头用嘴吸出油,将出未出时,马上拿手指堵住管口,然后插入油箱口——现在很多车的油箱口都有防盗装置,只有油枪才能进油,他就是考虑到自己的车子在野外无油枪用油的机会多,所以把装置拆了不用,以便用这个虹吸的法子随时过油。
边上,叶流西给肥唐看那张航拍器合成的照片:“这样好像路一样的,两边还有皮影棺土台,你觉得像什么?”
肥唐头皮发麻,他咽了口唾沫:“皮影棺……两边都是?”
“都是。”
肥唐庆幸现在是大白天、远离白龙堆、只让他看照片,没逼他现场去看实物。
“这看不出来啊,就一条路,头也没有,尾也没有,没参照。”
叶流西说:“你不会发挥想象力啊?你就想着,这条路是单拎出来的,别往现代的路想,往汉朝啊、唐朝去想,这样的一条路,像什么?”
肥唐不敢不想。
他盯着照片看:“这个……路,秦代有驰道,隔三丈栽棵树……那人家也没放土台子啊……皮影棺,又没死人,要是皮影人都立起来……”
他忽然脱口说了句:“像司马道。”
昌东控住手里的胶管,问他:“司马道是什么?”
肥唐说:“东哥,你这都不知道……你好歹是住在大西安的,乾陵没去过啊?”
“没。”
肥唐没词了,过了会悻悻的:“就是武则天和她老公合葬那地方啊,一进去就有条司马道,又叫神道,通往陵冢的,四公里多长呢,路两边好多石人,又叫石翁仲,哎,对了,石翁仲是十对,正好二十个。”
说到翁仲,肥唐就来劲了:“古代帝王还有大臣的坟前头,经常放石翁仲,分文武,文持简武持剑,我在陕博里还看过介绍……这皮影人是躺在棺材里的,如果立起来……活脱脱皮翁仲嘛。”
昌东说:“石翁仲符合常理,石像耐磨不易损,上千年风吹雨打下来还能保存——弄个皮翁仲,还穿上布料的衣服,往那一摆,经得了一年吗?”
肥唐顺口来了句:“所以放在棺材里,还造了土台埋起来啊。”
歪理也是理,听起来居然还有几分逻辑。
昌东看向叶流西,两人目光相触,脑子里转着同样的念头。
如果真的是司马道,道路通往陵冢,那么玉门关,岂不是一个大的陵墓?
***
昌东决定暂时撤离几天。
一是两人这几天摸爬滚打,确实也需要休整;二是这两次也算有了经验教训,再进的时候,得准备些工具。
和叶流西一说,她没异议:“那我是可以去取车了吗?”
她的绝大部分资产,那辆破面包车,还丢在库姆塔格大沙漠里。
昌东一句话就让她梦破了:“不是,沿哈罗公路直到哈密,两个方向。”
当然也可以下撤去罗布镇,但哈密比罗布镇大得多,物资也多,和内蒙、甘肃都接壤,进出更便利些。
叶流西叹了口气,重新上车之后,她窝在副驾上,翻出包里的钱,仔细数了数。
七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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