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美龄正端起茶杯,手微微颤抖,茶水少许外溢,顺着茶杯流下浸到手指上,她连忙端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偷眼看了宫绣画一眼,宫绣画似乎没注意,放下茶杯接着说:
“文革就是为抗战回国的,抗战胜利,目的也就达到,他也就放心了,其他的事,也不想管,管也管不了。”
宋美龄将茶杯放下平静的问道:“这是文革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当然是他的,我怎么可能当他的家。”宫绣画很自然,语气中却带有丝迷惑,似乎是对宋美龄有这种想法感到奇怪。
“他不在东北推行社会改革了?”宋美龄当然不会解释,丹凤眼眨了下,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能什么事都由他来做,再说,不是有些人希望他离开吗。”宫绣画淡淡一笑。
“哦,是这样吗?”宋美龄问。
“夫人,有些事情是明摆着的,他这样聪明的人,还能瞒得过?”宫绣画露出丝淡淡的笑意。
宋美龄没有继续追问,她在心里暗暗叹息,看来庄继华早就有准备了,幸亏昨天自己劝住了蒋介石,让庄继华和陈诚位置互换的设想行不通,庄继华不会接受这个安排,他会当即辞职,整个事情便被动了。
短暂的沉默,宋美龄又问:“绣画,你说说看,为什么这次他们要这么干?文革和他们交往有多长时间了?”
宋美龄没有说这个他们是谁,可俩人都知道指的是谁,现在这可是敏感问题。
宫绣画沉默了,宋美龄依旧保持微笑,目光却始终留在她身上。过了会,宫绣画才说:“其实这事也不长,鄂北会战后,光复河南的战斗中,狼眼发来情报,曰本人要炸毁黄河大堤,文革得知后,紧急联络他们,希望他们出动在晋冀鲁豫的部队,威胁平汉线,迫使曰军放弃郑州,就这样建立起联系,后来山东会战,我们需要山东曰军部署的具体情报,军统中统都无法提供,也是向他们要的。
从那以后,文革便与他们建立起接触,这事是我在负责,所以我很清楚其中过程。后来,交给了王小山,这次苏军情报便是他们提供的。”
宫绣画的解释很长,也很清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宋美龄默默的听着,在心里对比已知的情报,感到宫绣画没有说谎,但有隐瞒。
“如此说来也不算什么坏事,为什么不向委员长报告呢?”宋美龄问道。
宫绣画苦笑下叹口气:“这就是文革小心的地方了,委员长曾经告诉他,不准他私下里与他们接触,而且他们给情报也不是无偿的,必须是交换,另外,甚至还有物资装备。”
“如此说来,当初收编陈g部队也是为了要给他装备,是这样吗?”宋美龄很敏锐,突兀的提出个要害问题。
宫绣画心里暗呼厉害,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际上很难答好,你不能简单答是或不是,这样都会给宋美龄受骗的感觉。
“有一部分原因,当时我们的物资也很紧张,不会随便给人。当时司令部内有很多人反对,不过文革有个想法,他想试试能不能指挥八路军,我曾经劝过他,可他不听,他想通过与八路军共同作战,建立起一种基本信任,两党之间杀了十年,他们对我们充满警惕,我们也不是很信任他们,在共同作战中,互相配合下,可以建立起信任,对保证战后国内和平有帮助。”
宋美龄听后没有任何表示,两只手优雅的交叉在一起,宫绣画小心的望着她,等待着她的反应。宋美龄很清楚,宫绣画是庄继华的嫡系,他的很多秘密都由她在掌握。
想了一会,宋美龄渐渐露出笑容,她隐隐感到自己抓住了庄继华。谨慎的宫绣画还是露出了口风,保证战后国内和平,这有可能是他的目的……
“说实话,文革和他们有联系,我一点不奇怪,”宋美龄挺了下腰杆,调整了下坐姿:“介石以前便说,他这人胆大,能力强,能成事,也能闯祸。”
宫绣画赞同的点点头:“呵呵,委员长对文革知之甚深。”
“他们这对师生呀,”宋美龄叹口气摇摇头,笑了笑说:“彼此了解都深,好起来,互相支持,配合默契,恨不得把心掏给对方;可要固执起来,谁也不肯让谁;可以说是一对冤家。”
宫绣画却不敢接这个话题,可在心里认为宋美龄的话大部分是真的,庄继华与蒋介石之间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在她追随庄继华入川进行西南开发和参加抗战过程中,应该说,从最初开始,蒋介石对庄继华还是很信任的,在庄继华推行发展工业,推行社会改革过程中,蒋介石均大力支持,给庄继华充当起坚强后盾。
庄继华也为蒋介石立下汗马功劳,破家为国,只手建立起西南工业基地,降服西南军阀,为蒋介石拿下西南。
但庄继华也始终提防着蒋介石,在西南开发过程中便设下陷阱,让蒋介石不知不觉中掉进去,直到现在也没能爬出来。
“走吧,我们去看看,估计他们也吵完了。”宋美龄站起来整整衣服说。
“是,夫人。”宫绣画随着她站起来,随即又叹口气:“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严重,通报个情报,便发生这样大的事,早知道,就不管了。”
宋美龄刚迈出两步,闻言稍稍一顿,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身问道:“绣画,你这是话里有话呀,有什么事直说,别绕圈子。”
宫绣画很诚实的点点头:“是,夫人,原来没有这么想,可见委员长发这么大火,我才感到其中有不对的地方,比如,两党在渝城谈判,他们完全可以将情报直接通报委员长,为什么却要私下里告诉文革;在通报文革后,却又在渝城通报新11军南下,文革还是接到渝城通知才知道。这不太正常,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作?”
宋美龄悚然一惊,禁不住停下脚步,宫绣画的话如同重雷在她心里炸响,从渝城到沈阳,他们所想所思都是庄继华秘密与延安联系,有背叛嫌疑。
可现在一个疑问在宋美龄脑海升起,如果庄继华只是与延安交换情报,并没有背叛蒋介石,延安此举便有离间嫌疑。
庄继华若与蒋介石斗起来,得利的是谁?除了gcd外,没有其他人。
宋美龄背心冒出层细汗,真毒!心里禁不住阵阵后怕,能想出这个计策的人绝非平常之辈。这个计策最关键的是,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能得利。
成了,蒋介石一怒之下免去庄继华职务,东北便会顿时大乱,进而西南也会大乱,这会打乱蒋介石的部署,为他们赢得时间。
若不成,庄继华依旧担任东北战区司令官,但蒋介石肯定不会再象以前那样信任他;庄继华若要自保,便只能与蒋介石斗下去,双方的裂痕会越来越大,直到最终完全破裂。
想清楚这一层,宋美龄加快了脚步,她很想立刻知道蒋介石与庄继华谈得怎样了,心里在暗暗期望他们别谈崩了。
正如宋美龄希望的那样,面对蒋介石急风暴雨的训斥,庄继华始终一言不发,不做任何分辩,蒋介石训斥了半天后,感到有些疲惫便坐下来。
庄继华机敏的给他倒上水,然后唾着脸小声问:“校长,是不是训完了。”
蒋介石心中一阵无奈,这模样与二十年前简直一模一样,他气极反笑:“没有!这次你休想蒙混过关!”
“是,是,”庄继华身子又挺得笔直:“请校长继续训斥,学生一定铭记在心。”
“铭记在心?!”蒋介石冷笑道:“从黄埔到现在,我说的你有多少铭记在心了?你倒给我说说!”
“是!校长训示!黄埔同学要亲爱精诚,互相关怀;黄埔同学要坚持革命,绝不半途而废;黄埔同学要不怕牺牲,敢于牺牲,勇于牺牲;黄埔同学要艰苦朴素,不为声色迷乱…”
庄继华说到这里便背不下去了,蒋介石冷笑两声:“就记住这些?还有呢?”
“学生愚钝,请校长提示。”
“提示给你有用吗?”蒋介石冷冷嘲讽道,语气却已经大为和缓。
庄继华背着训词,让蒋介石禁不住想起当年,学校内数百名黄埔同学排成的整齐方阵,那一张张年青昂扬的面孔从他跟前走过。经过近二十年战争,这些年青面容的绝大多数已经化为尘土,剩下的也不再年青。
“坐下吧。”蒋介石冲庄继华挥挥手,庄继华入门大赦般坐下,腰背依旧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上,两眼平视前方。
蒋介石看着他的样子气又不打一处出来:“你就别装了,在我面前,你什么时候这样规矩过?”
庄继华嘿嘿一笑:“现在不同以往,学生不是闯祸了吗。”
蒋介石又气又好笑:“跟二十年前一个样,一点没变。”
一丝亲昵在俩人之间油然升起,庄继华在心里暗自吐口气,看来蒋介石的态度已经松动了,这一关快要过去了。
蒋介石在心里也暗自叹口气,这个事件来得太突然,时机不成熟,昨天晚上宋美龄说得对,现在对庄继华还只能进行安抚,他心中有事,只是碍于俩人之间的分歧,所以没说出来,应该与他好好谈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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