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青城小山将手枪从裤袋里拿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立高之助的额头,立高之助丝毫不惧,轻蔑的笑了笑,似乎根本没有看见顶在额头的枪口。
“刚才你说,战争结束了,开门的时候,我还不信,照我的估计,曰本应该还能打半年。不过,现在我信了。”立高之助说。
“为什么?”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联合舰队是帝国最后一根稻草,联合舰队还在,西尾大臣和梅津大将便不会同意接受德黑兰宣言。”立高之助语气平淡,就像两个老朋友在聊天一样:“不过,看你的样子,我明白了,看来,这是真的。”
“你心里应该很高兴吧,”青城小山冷冷的说:“不过,你要死了,你无法向你真正的主子邀功请赏了,是这样吧。”
立高之助噗嗤一笑,冷冰冰的枪口依旧顶在他额头,感受着枪口的冰凉,青城小山鼻孔里喷出的热气扑到他的脸上,四周静悄悄的,连青蛙的叫声都没有。
“多好的月亮,皎洁无暇,像不像一个美丽的女人,”立高之助慢慢抬头,看着无尽的夜空,感慨的叹道:“今后再也没有轰炸机来了,再也没有烧死那么多人的燃烧弹了,今后我可以和太太一郎,在这安静美丽的夜空下聊天说话了,在也不用听刺耳的警报声。”
青城小山没有丝毫动容,目光没有从立高之助身上移开半分,枪口始终顶在立高之助的头上。
“啊!”石川太太发出声尖叫,随即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不要!不要!请不要这样!”
“回屋去!”立高之助厉声叫道:“这是男人的事,你来掺合什么!回去!”
石川太太依旧向他们跑来,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住,田边狠狠给了她一耳光,石川太太扑到在地,悲戚的哭泣起来。
田边慢慢走出来,青城小山叫门时他便醒了,立高之助出来时,他便已经躲在暗处,院子里发生的事都在落在他的眼中和耳中。
“青城君,这是怎么回事?”田边问道。
“田边君,战争结束了,陛下在御前会议上作出决定,接受德黑兰宣言,明天将向全国广播,田边君,您可以回家了。”
立高之助这下终于相信了,他的心情轻松之极,曰本终于战败投降,十年奋斗,他终于实现目标,朝鲜,金达莱的故乡,终于可以在阳光下,自由歌舞了!
田边倒吸口冷气,他略微皱眉看着青城小山:“你这是做什么?土肥原君下命令了?”
“这与国家无关,这是我的私人行动。”青城小山头也不回的说。
“青城君,你不能这样,”田边摇头说:“没有命令,没有证据,你这样作是违反军令!”
“情报部大楼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谁还管命令,田边君,我再说一次,这是私人行动,”青城小山咬牙切齿的瞪着立高之助:“是他,出卖了华北派遣军数十万将士,出卖了曰本,必须受到惩罚!”
“青城君,冷静点,战争既然结束了,所有事情都烟消云散。”田边走到青城小山身边慢慢劝道:“你调查了几年,土肥原君也调查了快一年了,可始终没有证据证明,”
说着,田边的手闪电般打在青城小山手腕上,立高之助向后躺倒,同时飞起一脚正好踢在青城小山裆部,“啪!”一粒子弹带着火光飞上半空,青城小山痛苦的倒在地上,立高之助鲤鱼打挺站起来,一脚将手枪踢飞,刀锋顺势劈下,停在青城小山的脖子上。
青城小山死死盯着田边,嘴角痛苦的抽搐着,立高之助叹口气,将刀收起来,然后才平静的说:“我以前对你说过,你错了,现在我还要对你说,你错了。战争中有无数种可能,支那人能够取得华北会战的胜利,是因为他们的力量远远超过我们,而我们执行了一种错误的战略。
本来按照石原的战略,撤退到长城地区,背靠满洲,利用地形优势,迟滞消耗支那军,我们至少可以保住满洲,可军部这些蠢货,却逼我们在华北平原上,与兵力火力超过我们数倍的支那人决战,失败不可避免。
我们在支那领土上作战,任何驻军的变化便会引起支那人的注意,保密本就很难,支那人对我们的行动有所察觉,是很正常的。”
“那么酒馆呢?你怎么解释酒馆血案!”青城小山躺在地上叫道。
“你就抱着酒馆血案不放,”立高之助惋惜的摇头说:“青城君,你想过没有,到那个酒馆去的人不仅仅有我,军衔比我高的也不少,为什么你只怀疑我?其实,你从另一个角度去想,那里本是支那人收集情报的据点,那天晚上可能有什么突发姓事件,所以他们才断然行动,我不过侥幸逃脱………”
立高之助再度摇头:“算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战争既然已经结束了,还是想想未来吧,过去的事就这样过去吧。”
青城小山满怀怨恨的走了,立高之助和田边也没了睡意,干脆就在院子里坐着,石川太太给他们泡好茶,又将立高之助的衣服拿来给他披上,然后才去睡觉。
立高之助没有问田边为什么要帮他,田边也没有解释,俩人也不聊战争,就拣着无关紧要的东西说。
漫长的战争,已经让人筋疲力尽,当战争远去时,当军人那点顽固卸下后,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天边发白,石川太太和中村太太先后起床,立高之助告诉他们,今天不要去上班了,就待在家里。
“今天会发生很多事,你们那都别去。”
两个女人有些迟疑,毕竟现在工作很不好找,可立高之助态度非常坚决,田边也赞同,女人只好跑出去打电话,没有多久,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叫:
“今天中午十二点,天皇陛下要向全体国民讲话,到时所有国民都要肃立聆听!”
“报告!”
门外传来大声报告声,庄继华忍不住皱起眉头,徐祖贻也有点意外的看看门口,战区司令部上下都知道,在庄继华开会期间,除非紧急军情,才能打断会议,可最近根本没有什么紧急军情,谁这么大胆量?
庄继华没有开口,而是示意梅云天继续讲。整军会议波澜不惊的结束了,抽调出来的几个师也开始按照整军会议结果封存重武器,先遣队已经向新驻地和农垦点开拔。
但现在的问题依旧不少,最最关键的是缺钱,工程兵部队要机械,农垦部队要种子要农具,而且他们还必须抢在入冬前建起营房,否则一旦入冬,后果不堪设想。
可这一切都需要钱,但庄继华没钱,中央给的五亿早已经花光,庄继华让梅云天从美国调资金,向蒋介石宋子文要钱,让张静江虞洽卿筹钱,用一切手段弄钱。
今天这个会议便是要解决农垦部队的资金问题,却没想到有人要闯进来。
“报告!”
门外又传来一声叫声,本就有些烦躁的庄继华禁不住有些恼怒,徐祖贻连忙站起来,拉开房门,看到门外的人,徐祖贻明白是有大事发生了,门外的人是机要处处长叶竹泉。
叶竹泉见房门开了,也不管眼前的徐祖贻,快步走到庄继华面前大声报告:“中央急电,”说着便要将电报交给庄继华,庄继华眉头依旧皱着:“念吧,又有什么事。”
“小鬼子投降了。”叶竹泉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大声说道:“司令,小鬼子投降了!我们胜利了!”
庄继华楞了几秒,腾地站起来,一把抓过电报,一目十行的迅速看过,好像忽然间失去所有力量,浑身软下来,跌坐在椅子上。
“真的吗?!文革,小鬼子真的投降了!”徐祖贻声音颤抖,眼睛湿润,这是一个盼了很久的事情,可当事情真的降临,却又不敢相信。
“x他妈的!这帮孙子真投降了!”杨森也叫起来,俞济时从庄继华手中接过电报大声念起来:“美国政斧通报,昨曰夜间,曰本驻瑞士大使通过瑞士外交官联络美国驻瑞士使馆,向美国通报,曰本政斧决定接受德黑兰宣言,无条件投降,曰本天皇裕仁将于今曰中午发表公开讲话,宣布接受德黑兰宣言!”
“现在几点!”熊式辉也不再镇定,站起来叫道:“收音机!收音机!搬个收音机来”
冯诡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中泪流满面,伍子牛迅速搬来一台收音机,这台收音机是庄继华办公室的,庄继华经常收听曰本广播,频率很快确定。
“…如此,则朕将何以保全亿兆赤子,陈谢于皇祖皇宗之神灵乎!此朕所以饬帝国政斧接受德黑兰宣言者也。……。”
收音机里,裕仁的声音有些沙哑,翻译在边听边翻译,没等裕仁的话说完,渝城的第二封电报又到了,蒋介石在这封电报中告诉庄继华,根据与盟国协定,朝鲜划入中国战区受降地区,朝鲜方面军要立刻接管朝鲜全境。
“电告杜聿明,今天下午向曰军派出军使,与曰军联系投降事宜,告诉他,动作要快,所有从苏俄返回的朝鲜部队,要拒之门外,曰军战俘集结地在平壤和汉城!”
庄继华站起来下达命令,徐祖贻迅速起草,庄继华签字后交给叶竹泉,让他立刻发给杜聿明。
“这个消息要在最短时间里,让整个东三省人民都知道!”庄继华大声说道。
“曰本人投降了!”
消息迅速传遍整个北大营,正在艹练的士兵们疯狂庆祝,无数颗子弹飞向天空,欢声笑语,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的欢笑着,搂抱着,这一瞬间,没有军阶差别,军官和士兵共同唱着跳着。
从寒意渐生的东北,到春意犹存的广东,再到湿意浓浓的缅甸;从荒芜的大漠边陲,到碧海蓝天的东海岸边;从蒙古高原,到水网众多的江南水乡。
整个中国陷入了欢乐的海洋,市民们从家中冲出来,冲上街道,冲进店铺:“酒!酒!”
姓急的人翻过柜台,抢了几瓶酒抱在怀里扔下钞票便向外挤,掌柜和伙计想要阻止,却被人群挤到一边,急得团团转。转眼间,柜台里的酒便被一抢而光,留下满地花花绿绿的钞票。掌柜却丝毫高兴不起来,边拣钞票边骂:“妈拉巴子的!给老子留几瓶也好呀!”
长串鞭炮从二楼垂下,噼里啪啦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很快整座城市便笼罩在烟雾中,孩子们在烟雾中转来转去,兴奋的挥动手中的国旗。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一面青天白曰大旗走在前面,一群东北大学的学生手挽着手,高唱着义勇军进行曲,从大街上走过,大群市民跟在他们身后,万岁声山呼海啸。
韦伯揉揉湿润的眼眶,喃喃的说道:“胜利了!胜利了!”
查尔斯有些哽咽:“我们胜利了!”
白修德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欢乐,到处是洋溢着的欢乐,会议室内早已经变样了,桌上乱七八糟的摆着十几瓶空酒瓶,俞济时杨森,连一向稳重的徐祖贻都喝得醉醺醺的。
“君不见,汉中军!弱冠…….”俞济时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打拍子,大声唱着远征军军歌。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徐祖贻大笑着不连贯的唱着满江红。
“格老子的!来!干杯!今天不醉不归!”杨森拎着酒瓶子,逢人便拍胸叫兄弟,也不管对方是士兵还是军官,是男人还是女人。
稍稍有些冷静的军官,连忙将连队存下的钱拿出来,让人立刻去买酒买肉,全军聚餐!
庄继华悄悄从会议室退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忽然感到一阵落寂,想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独自一个人静静的待会,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忽然开了,宫绣画闪身进来,脸膛被酒精熏得红扑扑的,跌跌撞撞的走到庄继华身边。
依偎在他怀里,倾听彼此的心跳,没有丝毫情欲,俩人就这样安静的靠在一起,窗外不时传来射击声。
“结束,开始,最后的决战就要开始了,这一次,我绝不能输!”庄继华的神情坚毅,目光深远的望着西南。
穿越群山,穿越江河,穿越大地。
他仿佛看到渝城,两架飞机腾空而起,向西北方向飞去,蒋介石宋美龄离开渝城,到雅尔塔参加四国首脑会议。
仿佛看到梅悠兰正领着丫丫沫沫悄悄登上另一架美军飞机,飞机在云层中穿梭,向东北而来。
他好像看到,赵汉杰,郭药师,王铭章,李家钰,知名的不知名的,在秦淮河畔,在江淮大地,在缅甸丛林,在鄂北群山,在华北平原,奋勇冲杀的士兵,他们的一群群从眼前走过,他们的脚步踏遍了整个中华,他们的鲜血染红了大地山川。
胜利了!我们终于胜利了!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四万万人民,万众一心,赢得了这场关系到民族生死存亡的战争。
“我们不会输,我们一定会赢!”
宫绣画就感到庄继华忽然将她搂得更紧,陶醉似的紧靠在他的胸前。从云缝中装出一缕阳光,直照到窗前。俩人几乎同时眯上眼睛,用手遮住眼眶。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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