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人有汉奸,蒙人有蒙奸,朝人有朝奸,倭人有倭奸,女真人同样有女奸。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
等死,死国可乎!
索浑没读过《陈涉世家》,因为他认不得汉字,所以他不知道陈胜、吴广的故事。
但他知道,自己就算能活着回去,三阿哥也不会饶过他。
因而,左右是死,为何不索性降了大明呢。
对于投降,索浑没有太多的思想压力和心理愧疚,他也不认为自己是女奸,虽然事实上是这样。
“我等本就是明军,只因汗王起了反意,这才做了那金军,今日既有机会弃暗投明,何苦还要无谓牺牲?”
索浑是讲道理的,为了让福阿满他们都能够心甘情愿随自己降明,他很是语重心长的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
大概意思是这样的,索浑认为八旗的前身就是替大明戊守边关的明军,只因以奴尔哈赤的一己野心,他们这才成了和明朝为敌的叛军。
在帮助奴尔哈赤吞并征服那些弱小的部族、掳掠明朝和朝鲜百姓的过程中,他们这些人可以说是罪孽深重,不但严重破坏了辽东来之不易的和平与稳定,也极大破坏了辽东各族人民的团结。
现在,重生和自我赎罪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应该痛定思痛,幡然悔悟,重新投入到大明祖国的怀抱之中,而不是冥顽不灵一条道走到黑,最终做了那奴尔哈赤反动集团的陪葬品。
福阿满其实不太明白索浑讲的这些,但求生的本能让他还是选择和索浑一起投降,这让索浑很是欣慰。
投降,可是一件技术活。
一个人投降和带领一群人投降,能够得到的待遇也是不一样的。
索浑不想到了明朝那边被人家认为毫无价值,连个一官半职都不给,因此他不能让自己成为光杆司令。
如果明朝真的决定和奴尔哈赤的金国正式开战,索浑相信自己一定会得到明朝的重视,并且委以重任的。
还有谁比自己更清楚金国的情况么?
而金国又如何真是大明的对手呢,只有奴尔哈赤和他的子侄们才会愚蠢的以为八旗能够撼动庞大的大明,说什么伐明如伐树,只要一斧头一斧头的砍,总有一天会把这棵大树砍倒。
他们,在做梦呐。
..........
经过一定的删改和重新整理后,索浑又深情的将对福阿满说过的那些话跟萧伯芝说了一遍。
萧伯芝才不在乎索浑为什么要投降,如何处置这个家伙也不关他的事,考虑到被俘的黄牙辫子都是这家伙的部下,因而萧伯芝同意了索浑的请降。
“这家伙明明就是贪生怕死这才降了我大明,哪来这么多废话,说的自己好像真是弃暗投明一样!”
杨寰可是东厂番子出身,一个人是不是在讲真话,他还是能看出个七八不离十的。
“算了吧,此人是建奴的重要将领,他能主动投降咱们,咱们就给他一个机会好了...十三叔可是跟我说过,对建奴那帮人也是要统战的,这样不但能壮大我军,也能削弱建奴。”魏学文笑着说道。
“什么是统战?”
杨寰很是不解,他让手下识字的给他读了不少页《魏公文集》第一卷的内容,上面可没说过什么是统战。
“嗯,”
魏学文歪着头想了想,“就是能争取的一定要争取。”
“噢。”
杨寰点了点头,大概就是攻心为上吧。
攻心为上是好,但也要看实际情况。杨寰就不同意接纳索浑的投降,而且他有着强烈的危机感。
危机感源于“主少客多”。
石桥一战金兵有多少伤亡明军不知道,但现在明军手里的金军降兵和俘虏足有500余人,而明军自己却只剩下不足400人。
为了预防万一,杨寰便想劝萧伯芝把这五百多建奴降兵全宰掉,包括那个索浑。
萧伯芝当然没有采纳杨寰的残忍建议。
明军虽然已经渡过石桥,但金军镶白旗还咬在后面,这个时候把降兵统统杀掉不但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安全感,反而会让自身的处境更加危险。
以后,也会出现金军宁可和明军死战也不愿投降的局面,那对于明军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明军撤离时在石桥两侧设置了不少障碍,目的不是不让金军过桥,而是稍稍迟滞一下他们的速度。
队伍在距离三里铺还有不足十里地的一座破土地庙边简短休息了一下。
为了让自己的重要性能够得到更好的体现,索浑将镶白旗的内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伯芝,包括阿拜为何死咬着萧部明军不放的原因。
“将军还需加快行军速度,否则阿拜肯定还要追上来的。”已经投降了的索浑可不希望自己又变成阿拜的俘虏。
“你都说镶白旗损失惨重了,怎的你们那个旗主阿哥还敢来追咱们的?”杨寰在边上瞄了眼索浑,他看对方十分的不顺眼。
索浑知道这个明军的将领对自己有意见,但他可不敢有什么不满,讪笑一声,道:“这位将军放心,阿拜原先倒有可能不再来追,不过有了小人之后,他却肯定要来追的。”
“你?”
萧伯芝和杨寰他们都是一愣。
“什么意思,说明白些。”杨寰哼了一声。
“是,是,”
索浑干笑一声,“因为阿拜一直怀疑小人心向大明,且贵军又正好是从小人手中冲出来,所以阿拜现在肯定恨不得扒小人皮,喝小人血才好...”
........
索浑不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很大程度上阿拜真是为他率兵追上来的,然后带着他的镶白旗残部约五千余官兵一头朝三里铺的深处栽了去。
接到消息时,魏公公正在坐庄推牌九,他老人家手气不是太好,已经倒了三把庄,输了几百两了。
“来了?”
“来了!”
“娘希匹,早点来的话咱家哪能输这么多!”
魏公公骂骂咧咧的将手里的牌九往桌上的牌堆胡乱一推,朝一帮拿着牌的部下们骂道,“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客人上门了,你们不去接客还要咱家去吗!”
“哎!”
众将一个激灵,纷纷抬起屁股往两边爬去。
很快,号角声就响了起来。
方圆几里看似没有一人的野地上,突然间就冒出许多人来,然后一队队的向着远方奔去。
从上空往下看的话,赫然能看到这一片土地竟然好似被人拿刀子划过似的,几十条长短不一的壕沟深嵌于内。
壕沟中人头攒动。
许显纯跟在魏公公后面出去的,他的嘴撇了撇,因为他要没看错的话,魏公公刚才手里拿着的是板凳牌,几家之中最小的。
赌品不好,就是人品不好。
许显纯琢磨着这话也不知是对还是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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