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季衡叫来抱琴拿了棋盘和棋罐来,在花厅里桌子上放好后,三人便也不要人伺候了,两个人厮杀,剩下的人就拿着扇子给两人扇风,谁输了谁就沦为扇风的人,正好公平。
季衡最开始还觉得这个规则很不好,说,“这对皇上多不敬。”
皇帝自己却不在意,道,“愿赌服输,这没什么。再说,君卿,你的意思是,一定是朕输吗。”
季衡自己也笑了,说,“那好吧,愿赌服输。”
于是季衡让皇帝和赵致礼先来,第一就是赵致礼输了,赵致礼一脸懊恼,皇帝还要笑他,“表哥,你不用故意让朕。”
赵致礼咬着牙不说话,红着脸接过季衡手里的扇子。
季衡在一边的纸上记下第一局,杨对赵,赵输。
季衡写完,撸了撸袖子,便坐到了赵致礼原来坐的位置上去。
季衡穿着浅蓝的衣衫,料子是素绡,薄如蝉翼,细滑柔软,又很凉爽,袖子滑上去,露出洁白的手臂,皇帝撑着脑袋,看到他露出来的胳膊就愣了一下,赶紧让自己转开了目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总是走神,皇帝很快就输了。
于是在打扇的赵致礼赶紧将扇子给他,又去写下了皇帝输的记录,还笑话他道,“皇上您这是看君卿小,故意让着他是不是。”
皇帝明亮漆黑的眸子看了季衡一眼,才说,“朕看你能够在君卿手下走多久。”
皇帝握上折扇,站在季衡旁边,就给自己和季衡扇风,赵致礼不满地说,“皇上,你这分明是偏心吧。”
皇帝说,“没事,你马上就会自己来拿扇子扇风的。”
果真不错,赵致礼没下多久就输了,皇帝笑起来,“看吧,朕就知道。”
赵致礼不可置信地看着季衡,“你太过分了。”
季衡笑起来,“你们两个说输了的要听从赢了的做一件事,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我怎么能让自己输。”
几个人玩了一个多时辰,都有点精疲力竭,去看结果,自然是季衡赢得最多,在抵消了几次输赢后,他赢了皇帝两次,赢了赵致礼三次,皇帝赢了赵致礼一次。
赵致礼看到这个结果,就完全不承认,说,“我明明赢了那么多次,怎么会最后还是我输。肯定是谁在乱记。”
季衡说,“你就愿赌服输吧。”
赵致礼道,“那好,你要我做什么,我现在就去做,打赤膊去院子跑一圈?”
季衡说,“你别想着这么简单,我还没想好呢,以后再说。”
皇帝也说,“朕也没想好。”
赵致礼欲哭无泪,“咱们再来下半个时辰吧。”
另外两人都不愿意了。
季衡去找了磨得十分漂亮的竹简来,将输赢刻在了竹简上,他手里握着两片竹简,一片是赵致礼输给他的,一片是皇帝输给他的,将另外一片递给皇帝,然后笑着对赵致礼说,“你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谁让你最开始没安好心。这个就是证据了,以后你要替我办三件事,概不反悔。”
赵致礼哀嚎连连,确定要做被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后,三人之间的关系要比以前亲密而自然很多。
外面太阳已经落山了,季衡说,“外面凉快下来了,咱们带皇上出去走走,用了晚膳了,皇上也该回宫了。”
几人逛了最热闹的朱雀大街,前两天是七夕节,街上还有七夕的灯没有撤下的,便显得比平常更多了几分繁华。三人在有名的酒楼里用了晚膳,然后就用马车送了皇帝到宫门口,皇帝进宫时,又回头看两人,此时夜色已经降下来了,季衡和赵致礼都被夜色笼罩着,是黑色的影子,但是在皇帝的心里,他们却是那么清晰,而面前巨大的宫墙,高耸的城楼,却像是吞噬人的怪兽。
皇帝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总有一天,这皇宫,这天下,都要在他的掌控之下,他不能让它将自己吃了。
于是他再也没有回头,决绝地走入了深邃的门洞。
赵致礼喜欢骑马,他骑着马回去,十分凉爽,季衡便也不乐意坐马车了,赵致礼对他建议道,“你上我的马来,如何?”
季衡看了看他的马,在犹豫了一瞬之后,对马车旁等候他上车的抱琴说,让他随着马车回去,自己同赵致礼一起,便将手伸给了赵致礼,赵致礼坐在马上,弯腰将季衡拉上了马背。
季衡坐在赵致礼身前,看着雍京城里繁华的夜色,颇有感慨,说,“今日是你生辰,还没祝你生辰快乐。”
赵致礼的手拉着马缰绳,季衡坐在他的身前,季衡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也许是体香,也许是衣裳上的熏香,这让他想将脸凑到他的颈子上去确认一番,好在是在心猿意马之前控制住了,说,“有你这句话就不错了。再说,你今日借院子咱们玩,又请着在酒楼里用晚膳,我前阵子花得多,母亲正限制我的开销,你今日大方出手,算是解救了我。”
季衡说,“你这话说出去,恐怕谁都不会信的。赵世子怎么可能会没银子。”
赵致礼说,“我发现你有时候嘴挺利索啊。”
季衡平常一定是谨言慎行,但和关系好的人,有时候还是管不住嘴,此时就笑了两声避过去,道,“回去吧,不然我母亲该担心了。”
赵致礼驱马跑了起来,因为不是走人多的道路,一路上倒没出现什么险情,马飞快地从街道上跑过,带起的夜风吹在脸上,季衡突然生出一种腋生双翅的感觉,真想要飞起来了。
赵致礼从来没有到过季府来,没想到却非常熟悉到季府的路,一路将季衡送到了季府门口。
季衡要下马背的时候,都还带着一点舍不得。
两人下马后,季衡就说,“总算明白了你以前说的,骑马的乐趣。”
赵致礼说,“你就是太文秀了。下次带你到城外去骑马,比城里畅快得多。”
季衡和他告别,赵致礼也就上马离开了,季衡的马车和抱琴都还在后面没有赶上他们,许七郎从府里出来,在门口接到季衡,就有些不满地说,“衡弟,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说着,没有看到季衡的马车,就惊讶道,“马车呢。”
季衡说,“是赵世子骑马送我回来的,他的马坐着很不错。娇而不燥,疾却稳妥。说起来,和赵致礼倒是相像的,果真是物肖其主么。”
许七郎怔了一下,脸色就不好了,“是赵世子送你回来的?你和他同乘一骑?”
季衡点点头,他发现了许七郎的不对劲,疑惑地说,“是啊,怎么了?”
许七郎于是抿紧了唇,转身就跑了。
季衡在门口被他晾得莫名其妙,正要去追他,进了前院,又遇到了在季大人身边伺候笔墨的抚琴,抚琴说,“大少爷,老爷请您过去。”
季衡就只好跟着他过去了。
季大人找他就是问问今日季衡陪着皇帝的细节,季衡说了一番之后,他也就让他离开了。
季衡也没问季大人同皇帝谈了什么,因为大致方向,他是知道的。
等回到后院正房,许氏在廊下的灯下等他,看到他就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用了晚膳了吗?”
季衡说,“让母亲担心了,已经用过了。我出了满身汗,想先去沐浴,然后再同母亲您说话,好吗。”
许氏说,“快去吧。怕你没用晚膳,我让厨房里做了你爱吃的备着呢。你出去了一天,七郎这孩子,一整天都不对劲,晚膳也没吃,现在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季衡愣了一下,“他还没吃晚饭么?”
许氏说,“可不是吗,我用饭时叫他,他说他要等你回来再用。我想他是葡萄西瓜这些水果吃多了,肚子不空,就没有催他。”
季衡上前拉了拉许氏的手,说,“母亲,我先去找了他再沐浴吧。”
许氏正要说让个丫头去找就好了,季衡已经转身就跑了。
季衡去了许七郎的房里找他,许七郎的丫鬟却说,“公子没回来呢,不是上前面去等大少爷您了吗。”
季衡便退了出来,又走到前院去找他,前院也没人,只好又往东偏院走,边走边问遇到的人,“看到七郎了吗?”
但是谁都没看到。
许氏叫了荔枝来找季衡,在东偏院门口檐廊处找到了他,荔枝说,“大少爷,太太让你去沐浴,找人的事让咱们去找就好了,表少爷总不至于就不见了。”
季衡说,“他恐怕是自己躲起来了,我不去找,他还真不会出来。”
荔枝说,“大少爷,是您和表少爷吵架了?这还真是稀奇,从没见过你们闹过矛盾呢,别人家的兄弟,年纪又相近的,没有不吵架打架,闹得不可开交的。”
季衡说,“不是吵架了,别担心,家里就这么小,他能到哪里去,就能找到的。”
他这么说着,就听到檐廊下面不远处的树枝动了动,季衡下了檐廊走过去,只见许七郎从树上爬了下来,就着院子里灯笼的光,季衡说他,“你还真是只猴子是不是,躲到这里做什么?再过一会儿,这偏院的门就要下锁了,看你是要在这树上躲一晚。这里全是住的女眷,你也没点规矩么。”
这边院子里住的五姨娘和六姨娘,两人都去避暑庄子上避暑去了,现在里面只留了几个婆子和丫头。要说冲撞了女眷倒不至于,季衡就是故意数落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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