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大舅子3(1 / 1)

国公府占地很大,但里面的院落和摆设着实朴素,与京中二三品官员的府邸差不多。这就是桑榆长大的地方,她曾是小姑娘的时候就在这里生活,或许曾经在这座莲花池边赏景,或许曾在这桂花树下纳凉,或许曾经在这小道上漫步……周武帝与孟炎洲并肩而行,脸上的表情柔软的不可思议。

绕过超手游廊,对面乍然出现一座小楼,小楼古拙大气,浑然天成,有别于府中其它建筑的简单质朴,周围种满了团团簇拥的各季花树,里面的梅花开得正盛,红白相间煞是热闹,替这萧瑟冰冷的冬季增添了不少暖意。

周武帝眸光微暗,不自觉往小楼走了两步,哑声问道,“那是……”满院的花树几乎快将小楼淹没,各个季节穿插种植,每一季都是一景,每一季都能闻到植物的馥郁芬芳,这无疑是桑榆的风格。

“啊,那里不能去,那是我妹妹未进宫前的住所。”孟炎洲连忙拦住周武帝。

“抱歉,我看那院子十分漂亮,和府上其它地方大为不同,所以……”周武帝微笑,艰难的收回脚步。

“我妹妹最爱怡花弄草,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亲自种下的,自然漂亮。”谈及妹妹,孟炎洲便是一脸的自豪。

桑榆爱侍弄花草他如何不知道?碧霄宫里所有的盆栽和插花都是她亲自打理,无论是造型还是品味都别具一格。周武帝跟随在孟炎洲身后往他的院落走,脸上带着微笑,但放空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心不在焉。

闫俊伟暗自失笑,快步走到孟炎洲身边,看似随意的搭话,实则引着孟炎洲把话题往他妹妹身上套。听见有关于桑榆的事,周武帝这才收回了飘散的心神。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快要拐进孟炎洲的院落,小道尽头出现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看见孟炎洲,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吃惊,虽然一闪而逝,但眼底的那抹憎恨和失望还是被周武帝和闫俊伟捕捉到了。

想起孟炎洲冲动的性格,想起他今天是偷溜出门,周武帝眸色暗沉,一下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一切都是为了国公府的爵位。

孟炎洲却丝毫未察觉到少年的险恶用心,浓眉一皱,十分不虞的开口,“这是我的院子,难道我不能回来?”

“你好像很失望你大哥回来?因为他没有离家出走去边关送死吗?”周武帝徐徐开口,脸上的笑容极冷极淡,锐利的眸光似一把刀,剐在人身上竟会造成疼痛的错觉。

那少年脸色惨白了一瞬,继而色厉内荏的叱道,“胡说八道些什么!你算哪根葱,竟敢如此污蔑我?”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爷最看不惯你们这些庶子,总妄想些本不该属于你们的东西。”闫俊伟扇着扇子上前,一脸的鄙薄厌恶。

齐东磊被庶弟夺走世子之位的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那少年见齐东磊开口,直指自己内心最隐秘的欲-望,脸上的表情忽青忽白十分好看,又见对面湖蓝色衣衫的人脸色晦暗的看来,目光中的明晰洞彻令他几乎站不住脚。

“怪不得今天我能那么轻易的逃出府,原来是有你和文姨娘帮忙啊!”孟炎洲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脸上布满骇人的戾气。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我还要准备明年的春闱,告辞了。”少年快速说完,转身就跑。孟炎洲是个混人,可不信奉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句话,惹恼了他说不定会招来一身的伤。

“妈的!老子最恨这些读书人,面上装得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坏水!”孟炎洲将拳头捏的嘎达作响,恶狠狠的道。

“说的没错!”闫俊伟收起折扇,朗笑附和。他就喜欢与孟炎洲这样直爽的人相处,不费脑子。

“进去吧。”周武帝负手往院子里走,边走边淡淡开口,“这爵位必定是你的,落不到别人头上,你日后只需放警醒点,遇事多动动脑子,别被人算计了性命去。”

“唉!”孟炎洲应诺,亦步亦趋的跟随在周武帝身后,语气有些惊讶,“你说得话,还有说话的语气跟我妹妹好像!我妹妹以前也这么告诫过我!”因为这点,他对韩海的好感度又增加不少。

“哦?是么?”周武帝猝然停步,目光灼灼的看向孟炎洲,见孟炎洲点头,他忽而启唇笑了。这个笑容十分爽朗,与之前略带威仪淡漠的微笑全然不同。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十分愉悦。

不过偶然说了句相似的话罢了,用得着这么高兴?是不是因为找到了妇唱夫随的感觉?闫俊伟额头挂满了黑线。他从不知道原来皇上如此容易取悦。

看见韩海的笑容,孟炎洲也傻乎乎的笑了起来。这人不笑或微笑的时候明明看上去非常温和,但他就是觉得很有压力,轻易不敢放肆。但这人现在的表情却很真实,很放松,那种距离感一下就消失了。

“其实我溜出府后确实有过去边关的想法,但后来放弃了。”孟炎洲挠头,不好意思的开口。

“哦?为何又想通了?”周武帝挑眉。

“我妹妹曾经说过,若是遇见着急上火的小事,就让我在院子里走三圈,冷静冷静,若是遇见天崩地裂的大事,就让我绕着皇城走三圈,好好想想。我绕着皇城走的时候,看见远处的禁宫,想到禁宫里的妹妹,于是又回来了。”孟炎洲的嗓音十分压抑。

“你有个好妹妹!当然,你也是个好哥哥。”周武帝沉默半晌,拍着孟炎洲的肩膀喟叹。

闫俊伟侧目,投向孟炎洲的眼神里暗含艳羡。如果他也有这样一个处处开解自己,为自己筹谋划算的亲人就好了。

三人走进孟炎洲的院落,被院子里广阔平整的沙场和一排排兵器架给震惊了。果然是孟国公的儿子,对舞刀弄枪达到了狂热的程度。

“这是做什么的?”周武帝指着沙场边的一个巨大磨盘。

闫俊伟眼睛发光的看完各色兵器,走到磨盘边,伸手将磨盘抬了抬,纹丝不动。

“这个是练臂力的,那些铁球铜锤都太轻了。”孟炎洲走过来,捋起袖子,双手合抱磨盘,牙关一咬就将之抬起,高举过肩。

周武帝和闫俊伟同时怔住了。待孟炎洲放下磨盘,周武帝兴味开口,“原来炎洲是天生神力。”

闫俊伟瞟了瞟青年肌肉勃发的臂膀,眼里满是欣赏。

“是啊,我妹妹说我是天赋异禀。”孟炎洲抬了抬下颚,表情十分骄傲,继而又黯淡了脸色,叹气道,“不过她还说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人家脑子里装的是脑浆,我脑子里装的全是肌肉,不能领兵打仗,只能冲锋陷阵给人当炮灰。”

脑子里装的全是肌肉?只有桑榆那古灵精怪的性子才想得出来这种损人的话。周武帝垂眸,眼底荡开浓浓的笑意。

闫俊伟早就不客气的大笑起来。德妃娘娘也是个妙人儿啊!这话说的真绝!

“嗐,笑什么,我妹妹说的也没错,我总不用脑子办事,今天差点就着了道,上次也是三两句话就被激的和沈熙言动起手来。他那小身板脆得跟麻杆儿一样,我轻轻一碰竟然就头破血流了。早知他有今天,我当初就该一手捏死了他!”孟炎洲面色狰狞,一拳捶在身旁的木桩上,一人抱的木桩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不是应该后悔当初不该惹他吗?你要能忍得一时之气,也不会和沈家结仇。”闫俊伟扑哧扑哧的笑。这小子有股狠劲,他喜欢!

“爷什么都能忍,就是不能忍气,有仇就得报仇,不然非得憋死!”孟炎洲脸色涨红,仿佛真被憋伤了。

周武帝淡笑,淳淳教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暂时蛰伏只是一种策略。你若比对手强大,就该将之一击即溃,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你若与对手势均力敌或比他弱小,就该学会隐忍,再设法找到他的弱点,伺机而动。报仇的方法有很多种,并不非得用拳头。你如果想要撑起孟家,就要学会策略和迂回。”

“你说得对!我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了。”孟炎洲受教的点头。

“你父亲想必有很多兵书,你平日多看看吧。”周武帝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孟炎洲其实不傻,就是遇事不爱深想,这也许与孟国公平时的刻意教导有关。如果好好培养,孟炎洲必定会成为一员猛将,然而他现在的性子也不错,狠戾,有胆气,出手无回,本性却又质朴豪爽,重情重义,正是他最爱重用的一类人。

见孟炎洲唯唯应诺,眼里满是信服,周武帝沉吟片刻后开口,“我听说朝廷要新成立一个衙门,正需要你这样武艺高强又有胆气的人才,比去军中历练更好,你想不想试试?”

呵!这就照顾上大舅子了!以权谋私啊这是!闫俊伟额角抽了抽。不过他也看上了孟炎洲,方才正在划算这事,本想拉拔对方一把,卖德妃娘娘一个面子,到底没争赢人家正牌姐夫。

“什么衙门?”孟炎洲眼睛亮了亮。

“类似于龙禁卫和御林军的衙门,职权在两者之上。不过现在在筹划中,等有了确切消息我会让俊伟来通知你。”周武帝走到沙场边,扔给他一把大刀,沉声道,“演练一遍刀法,让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这话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压,令人不得不遵从。孟炎洲接过刀,压下想要询问对方身份的想法,走到沙场上演练起来。他自幼习武,天赋奇高,加之一身神力,将百来斤的大刀舞的猎猎作响,虎虎生风,当真精彩至极。

周武帝眯眼旁观,心中暗暗思忖到:若孟国公真出了事,朕把孟炎洲培养起来,过个三五年,他也能撑起孟家门庭了。桑榆也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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