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道术坊门禁前剑气满地。
其剑气之森寒,让几名身无修为的公子生出鸡皮疙瘩。
徐无双身形暴起,主动迎向那一剑。
事实上,徐无双的确了接下了这一剑,虽然少了一手,但他以身上玄甲的两只手甲死死握住了天岚剑锋。
可是剑锋仍旧朝着徐无双的心口位置一寸寸前进。
徐无双怒吼一声,两只手甲狠狠用力。
天岚发出一声轻微颤鸣,尖锐刺耳,甚至有火花迸射。
但天岚的剑气仍旧是汹涌如大潮,凭借如大江东去的气势,缓缓推进。
这一剑,还是剑十三,只是与吴虞的剑十三不同,这一剑是徐北游的剑十三,地仙境界的剑十三。
剑十三,重在一个以势压人,就好似大规模骑兵居高临下地冲锋,自是所向披靡。
吴虞的境界低于徐无双,用出剑十三便如逆流而上,事倍功半,而徐北游的境界高于徐无双,用出剑十三则如顺流而下,事半功倍。
徐无双的手甲上已经出现许多细密裂缝,而这些裂缝还在不断向上蔓延,先是腕甲,继而是臂甲,转眼间已经是延伸至肩甲的位置。
徐无双猛然向前踏出一步,张开胸膛,以胸甲主动撞上天岚的剑尖。
天岚终于止步。
盘旋剑气受气机震荡牵引,激射腾空,搅碎最后一片晚霞。
此时的徐无双更加震惊于这位江都徐公子的骇人修为,仅仅是御剑之威就已经堪比许多寻常地仙境界的全力一击,这是何等修为?他曾经身披玄甲与一位地仙二重楼的大内高手交手,纵使是那位大高手,也绝不会有如此威势。
徐无双虽然看似挡住了天岚剑,但全身气机都疯狂汇聚在胸口抵住剑尖的一点之上,他心知肚明,若是这一点被天岚刺破,那么他十成十是个被一剑穿心的下场。
天岚作为徐北游的第一把佩剑,也是跟随徐北游时间最久、最是心意相同的佩剑,极富灵性,这次被一个还未踏足地仙境界之人挡下,天岚理所当然地勃然大怒,在片刻僵持之后,本已经是达到巅峰的气势再度攀升,剑上剑气凝为实质剑芒,光彩熠熠。
徐无双死死抵住天岚,但身形却是止不住地向后退去,双脚在地面上犁出两道深有寸许的沟壑。
公孙府内的徐北游面露惊异之色。
这个内侍卫的修为不算高,但其坚韧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让他想起了那个曾经想要争夺少主之位的赤丙。
徐北游没有急于继续出手,而是陷入沉思。
徐仪这次来江都,到底是有徐皇后的暗中授意,还是他自己擅作主张?亦或者是受了什么人的怂恿蛊惑。
以端木睿晟等人老谋深算来说,把这小子当枪使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如此一来,就难免要得罪徐仪身后的徐皇后,得不偿失。
徐北游不相信徐皇后会让这个侄子来江都贸然挑衅自己,即使这位皇后娘娘真得对自己有什么看法,她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娘家人亲自下场,尤其是在如今蓝韩党争愈演愈烈的情形下,徐家作为一个并不十分得势的外戚,要做的是明哲保身,而不是浑水摸鱼。
如今的庙堂大致分为两派,代表相权且偏向道门的蓝党,代表皇权且坚决抵制道门的韩党,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徐北游都是实实在在的韩党中人,随着他在江南一隅的愈发势大,韩党中已经逐渐有了将他视为少主的声音。
甚至有一位韩党大佬在私下玩笑说,若是这位徐公子真能做上驸马,然后以驸马身份出仕,那我们也许就真要称呼一声小阁老了。
小阁老,这不是什么褒义称呼,却能看出其中蕴含的巨大权势,若真有这一天,在庙堂诸公们看来,徐仪这个有名无实的西河郡王未必就能与徐北游相提并论。
至于能否以驸马身份出仕,这个在如今的大齐朝廷尚无定论。
其实按照大齐朝廷律制,公主夫婿的正式称呼并非驸马,而是帝婿,顾名思义,就是皇帝女婿的意思。只是前朝历代都为帝婿加封驸马都尉的官职,故称驸马。
大楚朝时,驸马身份虽然清贵,但不能参政,做了驸马就意味着永绝仕途。到了大郑朝时,更是有过之无不及,大凡公主婚配,多选择民间英俊善良的男子,不许文武大臣的子弟迎娶公主,于是,民间男子争当驸马爷,成为大郑一道独特的风景,甚至还有不惜重金贿赂宦官骗婚的事情发生。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神宗末年,萧家势大,为了安抚萧家,神宗皇帝将自己的妹妹陵安公主嫁给了萧家家主萧烈,这位大郑公主也就是如今魏王萧瑾的生母,从血统而言,身负两朝皇室血脉的萧瑾堪称当世最为尊贵之人,但也正是这份前朝血脉,让萧烈、萧煜、萧玄三代人都对他防范至深。
本来大齐也应延续前朝驸马不应参政的旧制,只是大齐立国时间尚短,子嗣单薄,总共册封过四位公主,除去一位未曾嫁人便已亡故的公主,只剩下三位公主,基本上一辈人只有一位公主,分别是大长公主萧玥,长公主萧羽衣和齐阳公主萧知南,而萧知南还未婚配,也就是说大齐总共嫁过两位公主,两任帝婿分别是后建国主完颜北月和大郑哀帝秦显。
大齐公主,在物以稀为贵的意义上来说,比大齐亲王还要金贵,看这个趋势发展,基本上一辈人就出一位公主,而且前两位帝婿的身份已经是如此煊赫,所以第三位帝婿怎么也不能是个寻常百姓。
既然不是寻常百姓,那么帝婿驸马不能参政的旧制就很难执行下去,所以此事尚无定论,而且此事也算是天家家事,说到底还是要看皇帝陛下的意思。
徐北游收回思绪,既然不太可能是被人怂恿,也不可能是徐皇后暗中授意,那么就是这位西河郡王的擅作主张了?
既然是徐仪擅作主张,那无非就是争风吃醋和意气之争,在各自背后的大人物看来,也就是小孩子打闹,无碍大局。
徐北游笑了笑,既然是小孩子打闹,还是跑到我的地盘上跟我耀武扬威,那不把你揍个鼻青脸肿都对不起江都徐公子的名头。
如果能把你揍得哭着回家找娘亲,更好。
下一刻,徐北游的身形一闪而逝。
再度出现时,他已经来到徐无双的面前三尺处。
在徐无双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徐北游握住了天岚的剑柄,然后轻轻向前一推。
原本不得寸进的剑尖轻而易举地刺穿了徐无双的胸甲,然后穿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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