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王恺之忽然道:“自本朝太宗文皇帝之后,徐家和萧家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众所周知,如今徐氏乃是当之无愧的后族,连出两代皇后,分别是太宗文皇帝的德顺圣皇后,以及高宗肃皇帝的贞献皇后,及至长公主萧知南训政掌权,其帝婿徐北游亦是出身徐氏。”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对夫妻二人笑道:“徐氏祖籍中都,直到大齐立国才迁入帝都,萧氏则是在大郑明武年间就已经扎根于帝都,你们两人一个姓徐,一个姓萧,祖籍又分别是西北和帝都,恐怕不是寻常世家那么简单。”
徐北游没有说话,萧知南开口接话道:“老先生慧眼如炬。”
老人摇头笑道:“什么慧眼如炬,不过是你们小两口不愿欺瞒我这个老朽罢了。”
闲聊过后,一行人重新沿着神道向上而行,再走出四五里的距离之后,佛门祖庭的寺门已经隐隐可见,寺门巍峨,气势恢宏,南向五槛正中三阙,单檐歇山,飞檐重脊金色瓦顶。
此时整个寺门已经张灯结彩,在寺门前的最后一段神道上,每隔上十步便有一位知客僧人,既是验看请柬,也是为来客们引路,毕竟佛门祖庭千年积累,其占地之大,建筑之多,殿宇之繁,空间之广,都丝毫不逊色于历经后建、大郑、大齐三代王朝才建成的帝都皇宫,再加上这里又是修士重地,隐秘禁止无数,若是没有人引路,来客或是误入禁地,或是触犯禁制,那便是闹出了天大的笑话。
说到验看请柬,佛门的请柬可是不简单,正所谓请柬者,释庄重之礼也。请柬原名请简,纪事以简。
简,片窄长,大多竹木制。佛门延续古制,请柬仍旧以竹木制成,分为上、中、下三等。
第三等请柬,以上好榆木制成,以银线镶边嵌字,仅能代表一人,绝大部分赴会之人,诸如各路散仙人物,都是这等请柬。
第二等请柬,以上等紫檀木制成,以金线镶边嵌字,可带随从十人。能得到这等请柬的多是一方名宿,比如身为儒门大先生的王恺之,他收到的便是第二等请柬,所以他带了十名弟子到此赴会。
至于第一等请柬,以金丝楠木制成,由佛门方丈亲自挥毫书就,可带随从百余人。能收到第一等请柬的,非是一宗之主不可,而且必须是三教九流这个层次的宗门才行,除此之外,再有就是大齐朝廷、魏国、草原、牧王府、后建朝廷也会收到一封第一等的请柬。
这次徐北游和萧知南收到的都是第一等请柬,不过两人却是没有带半个随从,孤身前来,委实不像是手持第一等请柬的佛门贵客,倒像是只有第三等请柬的寻常人物,来凑个热闹而已。
在徐北游和萧知南离开帝都不久,朝廷便已经公布消息,此次佛门的盂兰盆节法会,徐北游会取代当年蓝玉的位置,以剑宗宗主和帝婿小阁老的双重身份参加,而对于萧知南的行踪,却是只字不提,以至于世人还都以为已经由公主殿下晋升为摄政长公主的萧知南还留在帝都城中。
此消息一经流传开来,立时便掀起极大波澜,当今天下,可以说盛名无过于徐北游。虽说天机榜三圣并列齐名不假,但另外两圣却是等闲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一个长年枯坐玄都,一个长年在大梁城中。唯有徐北游不一样,他不但入世,而且还会掀起天大的动静,大有当年上官仙尘的风采,其大名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正因为如此,这次盂兰盆节法会,很多人都在期待这位新晋大剑仙,到底会以何种姿态抵达佛门,是脚踏万剑?还是长虹贯日?
只是没有人想到,徐北游会以这种姿态来到佛门,而且身边还带着一位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公主殿下。
到了这里,再往前便是佛门祖庭,各人有各人的去处,王恺之一行人多半要去儒门那边与老友汇合,而徐北游和萧知南作为“世家子弟”,按照道理要与其他世家子弟“抱团”,所以一行人在此地极为默契地分道扬镳,王恺之一行人在一名知客僧人的引路下径直入寺,而徐北游和萧知南却是不忙于入寺,而是沿着山路往另外一个方向行去。
盂兰盆节法会盛名在外,除了收到邀请之人,还有许多不请自来之人,再加上一些小门小户,就只收到了一封第三等请柬,可又想要带着弟子见见世面,就只好将弟子留在门外,如此林林总总的原因,使得在寺门外汇聚了熙熙攘攘的一大帮人,佛门也不好直接赶人,只能派了僧人维持秩序,如此一来,不少修士干脆效仿巨鹿城互市,在此摆起摊子,反正就在佛门的眼皮子底下,又是高人齐聚的日子,也不怕有恶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一来二去,使得这里就像是俗世中的庙会,好不热闹,被许多修士戏称作天下第一等庙会。
徐北游对此没有太深感触,可萧知南自小生在深宫之中,对于这等烟火气十足的场合却是颇感兴趣,按照她的说法,她早就对于这里的“庙会”久仰大名了,据说有许多珍惜罕见的小玩意,而且价钱公道,对于寻常修士而言,这里远胜过讲究规矩的盂兰盆节法会。
大概是被勾起了当年情怀,萧知南拉着徐北游一个摊子一个摊子地逛过去,这里虽是佛门清静地,但并不缺少女子修士,这些女子修士多半会售卖些胭脂水粉等女子之物,不比山下俗世中的俗物,能在此地售卖的都有其独到之处,滋润容颜真不是一句空话,很受富贵女子的欢迎。
萧知南自然也不例外,破天荒地跟徐北游说起了许多女儿家的闺房话,诸如女子妆容、穿着、首饰,什么淡妆浓妆桃花妆,什么十八种花瓣制成的胭脂,听得徐北游这个只会握剑的武夫一个头两个大,却又不能露出不耐烦之色,只能耐心陪着她一一听来,一一看去。
逛了小半天的功夫,徐北游看着她挑挑捡捡,却又不买,不由问道:“你喜欢哪个?还是都不喜欢?”
萧知南笑道:“买东西,在于一个‘逛’字,未必就是要买的。”
徐北游愕然道:“过眼瘾?”
萧知南笑而不语。
徐北游试探问道:“心疼银钱?我这里倒是还有些。”
萧知南仍是摇头。
徐北游无奈,只能随她去了。
两者沿着摊位兜兜转转,萧知南其实也看中了几样胭脂,只是价钱极贵,让她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没舍得一掷千金。
逛到最后,萧知南只买了一盒胭脂,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花了她一百两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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