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和陈少勇高高兴兴的拿着东西走了,特别是陈少勇,他父亲瘫在床上,整个人都瘦成排骨了,家里四下寻摸好药,楚明秋也给看过,可没有丝毫办法。
陈少勇回到家里便要捅开炉火,他妈看到拿起火钳纳闷的问要做什么,他把虫草拿给她看,几个弟弟妹妹呼啦一下围过来。
“唉,这东西也就是营养品,当真能有那么神?明天再作吧,早点歇息。”勇子妈叹口气,她早已经绝望了,这几年勇子爸嘴里不知道吃了多少好东西,可依旧没有丝毫起色,除非仙丹。
陈少勇看看屋角的煤炭也,心里盘算下这个月用了多少煤炭,想了想还是放下虫草,大弟弟猛子拿起一根,好奇的看着。
“哥,这怎么象虫子?”
“这东西叫冬虫夏草,冬天是虫,夏天变成草,这东西只有西藏那边才有。”陈少勇顺口将刚学到的东西卖出去,他打了下大弟弟的手:“这东西可贵了,这才半斤,便要几块钱,这是给爸妈爷爷奶奶的,没你们的份啊,谁也不准嘴馋,大妹,把东西收起来。”
别看陈少勇小,在这个家里,他可以当半边天,弟弟妹妹面前有绝对权威,谁都不敢违扭他的话。说着陈少勇便走到他妈:“妈,你歇会,我来。”
勇子妈也没推辞便起身让开了,陈少勇坐过去,开始摇动纺车。纺这种蜡光线并不复杂,比织布简单多了,最主要的是力度均匀,否则容易将线拉断,陈家每个孩子都会。
勇子妈坐在椅子上,揉揉自己的腿,然后倒了些开水,试试水温,又添了些凉水才端到炕头,猛子把火盆端到炕边,勇子妈将被子掀开,开始给勇子爸擦拭身子。
这一切做得很熟,家里人也都习惯了,谁也没多说一句。
“小秋最近还好吧,我怎么听说他被学校处分了?”勇子妈边擦边问。
“挺好的,”陈少勇说着瞪了大妹一眼,大妹连忙摇头,表示不是自己说的,勇子妈却已经看到了:“你那眼别瞎瞪,不是她说的。”
“妈,没事,公公根本没放在心上,谁让那帮小子欺负他侄子呢。”陈少勇说,勇子妈叹口气:“这孩子仗义,对咱们都这样,更何况他侄子了。”
陈少勇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勇子妈这话他可不同意,楚明秋对他和虎子狗子,比对他的那几个侄子要好多了,楚明秋从未在他们评价过他的那几个侄子,可他们都能感觉到,他对他们的不屑。
“哦,对了,我作了件褂子,你明天给他带去。”勇子妈说。
陈少勇嗯了声,猛子在旁边笑道:“他家啥没有,还用你作褂子。”
“他家是他家的,咱们是咱们的。”勇子妈给勇子爸翻身,陈少勇也说:“妈说得对,管他多少,这也是咱们的心意,其实公公挺喜欢妈作的衣服的,上次那双布鞋,他还一直穿着,说比商店里买的强。”
“是吗!那我再作双。”勇子妈有些惊喜,去年她给楚明秋作了双鞋,这双鞋放了好几个月才忐忑不安的让陈少勇带给楚明秋,后来她也没好意思问,没想到楚明秋居然很喜欢,这让她非常高兴。
这几年楚明秋帮了他们家不少忙,不说别的,就说大妹他们的学费,几乎全是楚明秋拿的。这两年家里的生活好多了,可细算下来,几乎全与楚明秋有关。
勇子妈是深深感激楚明秋,只要有机会,便想替他作点啥,可楚家的条件太好了,能作的事情不多。
贫困的生活并不精彩,只有不断的挣扎。
“那个,你吃吧。”勇子爸的声音比较低,勇子妈:“说啥呢,我一大好人,吃那玩意作啥。”
“妈,你也可以吃,就是熬水,公公说,这东西可以改善体质。”陈少勇说。
“我吃作什么,白糟蹋东西。”
“说啥呢,以前咱家是条件不好,现在条件好了,多吃点好东西,指不定就好了。”勇子妈用力推了下。大妹在旁边也说:“爸,别操心,我听公公说,这种病有治的。”
陈少勇没有开口,楚明秋上家来,给他爸号过脉,看过医院的诊断,虽然说的是好话,可陈少勇却知道,那不过是安慰性。
“哦,对了,小八今儿回来了一趟,”勇子妈边搓毛巾边说,陈少勇一下便抬起头来:“啥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告诉我?”
“晚饭后回来的,在家待了一会便走了,”勇子妈说,那会陈少勇正在楚家,现在大妹能帮着做事了,陈少勇放学回家看看,没事便去楚家,多数时候都不在家吃饭,吃过饭便在楚家作作业。
陈少勇去楚家后,成绩居然上升了,勇子妈最高兴的便是这点,她识字不多,特希望陈少勇多读点书,可陈少勇成绩一直不怎么好,在班上也就后面几名,可这学期成绩大幅度上升,从后几名一下跃入中层。
陈少勇去了楚家后,每次考试吴锋都要检查成绩,不及格就赶他们走,不准参加训练,虎子告诉他时,他最初还不相信,直到上学期明子有次测验没及格,当天便被吴锋赶回家,让他回去读书。
更主要的是,在这件事上,楚明秋不会给他们提供任何帮助,连隐瞒都不肯,更别说造假了。明子上次埋怨楚明秋,可楚明秋却告诉他,习武应该是爱好,不能靠这个吃饭,读书才是根本。
“他怎么样?”
“看上去不怎么好,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脸上还有点红,好像被人打了。”猛子忽然插话道。
陈少勇的动作一下停下来,抬头问道:“谁打的?!”
“我问了,他没说,只是不让我管。”猛子迟疑下说:“哥,我觉着小八好像变了。”
“怎么?”陈少勇问。
猛子摇摇头:“不知道,只是感觉,我觉着.。。,反正说不清楚。”
房间里灯光昏暗,看不清陈少勇的脸色,过了会,纺车又开始转动了,猛子小心的帮着妈妈给爸爸擦身子,这种事每天都要作,医生说了,护理要小心,每天都要擦身子,每个小时翻身一次,白天是爷爷奶奶作,晚上便是他们作。
家里人都很担心爸爸,他已经悄悄自杀一次,幸亏被勇子妈发现,现在每天都有人盯着。
陈少勇没有和别人说,周日时便一个人上了南城,他只知道小八的舅舅住在南城的柳荫胡同,却不知道柳荫胡同在那,在路上,他向遇见的警察打听才找到柳荫胡同。
到了柳荫胡同,他打听小八,却没有人知道,他这才记起,小八不过是他的绰号,于是连忙改问名字,却依旧没人知道。
“就是,就是,挺喜欢弹吉他的那小孩,一年以前过来的,大约这么高。”陈少勇不死心,比划着小八的身高问道。
“你说的是不是李家的那孩子,李家老大是他舅舅。”邻居大妈说着便叹口气,没等陈少勇肯定便说起来:“这孩子可怜呀,他舅舅倒是个老实人,可他那舅妈.。。,不是打就是骂,听说他爸被劳教了,可这关孩子啥事。周围这帮小屁孩也是,经常瞎起哄。”
陈少勇听着心头火气,顺着邻居大妈的指示找到小八的院子,还没进院子便听见里面在叫:“又死哪去了!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就不知道干点活!”
陈少勇没有先进去,而是探头朝里面看,就见小八匆匆忙忙从院子角落的偏房出来,进屋后很快出来,手里端着个塞满衣服的盆。
看着小八在搓衣板上使劲的洗衣服,陈少勇心里很不好受,就那么一眼,他便看出小八明显瘦了,原来还有点圆的下巴,现在变得尖起来。
陈少勇正要过去,从屋里出来个女人,这女人看上去近三十岁,穿着件碎花棉衣,看上去显得臃肿,她身边还有两个小男孩,这两个小男孩穿着工作服改成的棉衣,头上带着顶帽子,这娘三显然要出门。
“你好好.。。”女人正要吩咐小八看好家,随即便急了,上去便骂道:“你在作啥!这是洗衣服吗?有你这样洗衣服的吗?”
“驴教三遍还会拉磨了!你怎么连驴都不如!”女人气咻咻的骂着:“除了吃!还会什么!比猪还笨!”
女人越骂越气,挥手便朝小八头上打,小八不敢抬头,低着头任由女人在头上戳。陈少勇正要冲过去,旁边的房间里出来个老太太冲着女人叫道:“李家的,怎么又打上了,这孩子又怎么了?我可看不下去了,这孩子挺听话的,有那点不好了。自从他来了,你洗过衣服吗?扫过地吗?”
“哟,磕瓜子磕出个臭虫来!你从那蹦出来的!我教孩子关你啥事!”女人叉着腰冲老太太叫道。
“就看不惯你这样!”老太太也有些火了:“什么东西!他爸在的时候,一口一个姐夫,人家刚走,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就这样使唤人家孩子!”
女人声音陡然升高八度:“你个老不死的东西!还替右派说话!”
“说话又咋了!老娘我根红苗正!贫农!你是个啥!”
俩人就在院子里吵起来,从屋里又出来个男人,陈少勇一眼便认出是小八的舅舅,小八的舅舅出来后便拉着女人进屋,女人回手便将他推开。
“你算什么男人呀!看着老婆被人骂,就知道躲在后面!窝囊废!”
老太太并不害怕,也不饶男人:“李子根!你婆娘这样待你侄儿,将来你到地下有脸见你姐吗?”
那男人依旧没有开口,只是拉着女人回家,女人一边和男人推攘,一边和老太太对骂,这时又出来几个邻居,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他们有人劝架,有人在指责女人做得不对。
女人没有一点胆怯,一个人与四五个人对掐,战斗力及其强悍。
“我虐待他!我怎么虐待他了?!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把他带到你家去呀!带走呀!”女人将小八拉起来,推到院子中间,挑衅的望着四周,这下没人开口了,连那老太太都没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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