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刚要谦让,随即想到自己离开已经几年了,家里的东西放在那早不清楚了,便不再推辞,让小赵总管去拿东西,自己和水莲收拾起屋子来了。
小赵总管刚走,水莲便立刻活跃起来,她麻利的将白布掀开,好奇的打量着屋里的环境,时不时发出两声惊呼,豆蔻则感到一阵疲倦,便坐下来指挥水莲干活。
“婶,你就在这家干活呀,”水莲羡慕的打量着房间:“他们家可真有钱,这么好的布居然就这样糟蹋了,可真有钱。”
“这算什么,这楚家在解放前可是燕京数一数二的大户,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豆蔻很是疲倦,从村里出来,就像逃出监狱的逃犯,沿途都战战兢兢,生怕被抓回去,好容易出了河南省,又担心到了燕京,楚家不肯收留,现在终于安顿下来,有了依靠,她便感到心神俱疲。
“你到院子里面打盆水,将这些家具再擦一遍,小心点,别碰坏了。”豆蔻说道,水莲连忙答应,跑着便向外奔去,一不小心将圆凳碰倒。豆蔻连忙站起来,过去将圆凳扶起来,仔细看看,见没摔坏才松口气。
“叫你小心点,风风火火的,这是楚府,不是村里,这凳子可是红木的,就这张凳子,就值几千块。”
水莲吓了一跳,脸色刷地变白了,几千块,把她卖了值不了这么多钱。水莲蹲下小心的看看凳子,这凳子是椭圆形的,中间是空心的,上下两边都雕刻着些奇奇怪怪的花纹。
“婶,这凳子真值这么多钱?”水莲还是不相信,将信将疑的问道。
“楚家的东西那有便宜了的。”豆蔻轻声说,水莲小心的将凳子放下,站起来又小心的绕过圆凳,扶着豆蔻坐下才问:“婶,你说他们会收留我们吗?”
豆蔻没有回答,水莲有些担心:“婶,你不是说老爷太太都是挺好的人吗?”
“傻孩子,这要在以前,肯定没问题,”豆蔻叹口气:“赵叔说得没错,现在不是以前了,当年分家后,六爷散了下人,就传下话了,家里只减人不增人,这都新社会了,雇人不就是走回头路,重新剥削吗?”
水莲沉默一会才轻声说:“可我愿意呀。”
“傻孩子,这那是你愿意就行的。”豆蔻叹口气,这水莲毕竟年龄小,懂得不多。
“那.。那,俺们怎么办?家里可一点东西都没了。”水莲很是担心,豆蔻轻声说:“没事,就算不收留我们,老爷太太也不会不管我们。”
水莲这才松口气,她连忙出去打来盆水,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抹布,豆蔻将她抱着怀里的包袱打开,将里面的毛巾拿出来递给她,水莲迟疑:“婶,这是你的毛巾。”
“就用这个。”豆蔻靠在书桌上无力的说,这毛巾已经用了几个月了,有些地方都脱毛了,再说到了楚府,还怕没毛巾吗。
水莲拿着毛巾开始擦家具,她擦得很仔细,连桌脚都擦了,将外屋收拾干净后,水莲又进里屋收拾起来,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豆蔻还没站起来,门便被推开了,楚明秋从外面进来。
看到豆蔻要站起来,楚明秋连忙拦着:“姐,你坐着别动。”
跟在楚明秋后面的一群人涌进来,前面的是徐家兄弟和小八狗子,还有明子建军等几个院里的孩子,楚明秋找到徐家两兄弟时,明子他们正围着两兄弟,象看动物园的珍稀动物一样,好奇的看着,议论着,特别是徐水生的脖子,徐家兄弟老实,还有那么点新环境的胆怯。
楚明秋先把小八拉到一边低声询问徐水生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小八说什么也没说,楚明秋这才松口气,他又把徐水生拉到一边,告诉他老家的事情一句话都不能说,有人问他爹是怎么死的,就说是病死的。
别看徐水生不大,可这方面却很成熟,他告诉楚明秋,他娘在路上已经吩咐过了,说这话时,他看着楚明秋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是在问,你是怎么知道他爹真正死因的。
楚明秋也不解释,他和明子他们聊了会,便带着这帮小子过来了,而且进门便开始分派工作,一点都不客气。
“小八,你带狗子去收拾左厢,明子,你带建军去收拾偏房,大小武,你们几个打扫院子,动作快点,别闲聊了。”
小八没说什么便带着狗子过去了,明子有些不满的叫道:“公公,你丫够奸的,又白使唤我们。”
看得出来,楚明秋这样干已经不止一次了,院子里的这帮小孩已经熟悉他的套路了,楚明秋却没有一点愧意,拍着手说:“少发牢骚,牢骚多了影响团结,干活吧。”
“哎,公公,我们干活,你作啥呢?”建军问。
“我,我当然也要干,我洗杯子,”楚明秋顺手拿起桌上杯子:“这些杯子也得洗洗才能用。”
“切!鄙视你!”明子建军大小武同时竖起中指,几个小家伙堵在门口,人数不多,看上去却挺壮观。
抱怨归抱怨,明子他们却依旧按照楚明秋的安排干起来了,楚明秋追到门口冲他们叫道:“小心点,别打碎了东西!”
“鄙视你!”院子里又竖起七八根中指,好在院子够大,没有刚才房间里那样壮观。
“你们站着干嘛,还不动手去。”豆蔻推了下徐水生,徐水生刚要动,楚明秋便拦住了:“姐,水生身子不好,让他歇着,这时间长着呢,以后有的是机会。”
“舅,俺没事的,干得动。”徐水生见豆蔻没反对楚明秋叫姐,便老老实实的叫起舅舅来了,在来的路上,豆蔻便告诉他,到了楚家要有眼力,要勤快,千万别偷懒。
“你叫我舅舅,那就听我的,先歇着,啥都别管。”楚明秋很得意的将他拉回来,豆蔻看着楚明秋指挥院子里的孩子们干活,心里不由感慨,这个当年只会在怀里哇哇乱叫的小孩,现在也有爷的风范了。
楚明秋搬根凳子坐到豆蔻身边,仔细端详着豆蔻,豆蔻有些不好意思张嘴便说:“怎么啦?小皮猴子,又打啥主意?”
楚明秋叹口气:“姐,你可见老,这几年可受苦了。”
这一句话差点让豆蔻眼泪下来,说实话,刚回去那几年还好,在养牛场工作并不累,老徐对她也挺好,可这一年多,特别是老徐死后,那日子,就是泡在苦水里,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豆蔻眼圈红红,楚明秋将徐水生叫到身边,仔细看着他的脖子,又看看豆蔻的肚子:“姐,让我看看吧?这两年我从老爸肚子里淘了些东西。”
“那敢情好,哎,其实就是饿的。”豆蔻叹着要站起来,楚明秋拦着就让她坐着,解开她的衣服,仔细看着她的肚子,肚子鼓鼓囊囊的,皮肤发亮,上面隐约可见毛细血管,楚明秋轻轻戳了两下。
“疼吗?”
豆蔻摇摇头:“不疼。”
楚明秋心里有数了:“是饿的,好治,也不好治。慢慢调养吧。”
其实,豆蔻的浮肿还好,真正麻烦的是徐水生的甲状腺。第二天,楚明秋便送豆蔻母子上医院,医生看到豆蔻的情况,感觉非常震惊。
“你这是严重营养不良,你家里是怎么回事?难道就没注意?”
给豆蔻看病的是个中年医生,他很纳闷,这样严重的营养不良只能是长期饥饿造成的,于是便话里话外套豆蔻的话,豆蔻哪敢说实话,只能一再说没注意,要不然就低下头不说话。
“大夫,您就别问了,”楚明秋叹口气直率的说:“我姐刚从农村来,那里条件不好,有些事情她不敢说,您也不要听,听了对您不好。”
大夫惊讶的看着他,再看看为难的豆蔻,心里更加纳闷了。这对姐弟的年龄差距也太大了吧,而且,楚明秋怎么看家庭条件都很好,而豆蔻看上去就像进城家属。
大夫在心里迅速作出判断,这姐弟可能是某个领导的孩子,姐姐很可能是战争年代农村媳妇养的孩子,男孩是胜利后,城里爱人的孩子。
有了这个判断,大夫更加小心了,也不敢再问了,详细告诉楚明秋怎么调养。
“这病呢其实不用吃药,主要是营养,多吃肉蛋,嗯,我给你开点维生素和葡萄糖吧,葡萄糖每天吃一袋,泡水喝。”
的确,无论豆蔻还是徐水生,都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只要营养跟上,慢慢的就会不治而愈。
不过,楚明秋还是给他们开了个调养方子,六爷看过后点头认可,不过,对方子中的阿胶却要他看过后才能用。本来楚家珍藏的阿胶还有一些,可穗儿生孩子后用了些,剩下的已经不多了,要给豆蔻补身子,只能到外面去买了。
好在,楚明秋前段时间买了些虫草,这回他又去定了十斤虫草,这玩意调养身子非常有效。
豆蔻回来给楚府也带来些热闹,楚家原下人们得到消息纷纷回来探望,看到豆蔻的情况不由唏嘘不已,豆蔻什么都不敢讲,不管谁问都说是来治病的,老公是病死的。
城西区公安分局大楼,整个分局所有派出所所长和指导员,刑侦队队长和指导员,各部门领导,济济一堂,近百人将整个会议室塞得满满的。
“..。,自从去年,党中央**命令,人民解放军严厉打击了盘踞金门的国民党残匪,沉重打击了美蒋反动集团,鼓舞了全世界人民受压迫人民,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争取独立自由运动更加蓬勃高涨。
但,帝国主义是不甘心失败的,他们频繁骚扰我沿海地区,向内地派遣特务,与潜伏在国内的美蒋特务勾结,进行疯狂破坏,暗杀我地方干部,破坏大跃进大炼钢铁。
根据党中央**命令,公安部决定,在全国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治安整肃,用无产阶级的铁拳,将那些隐藏在肮脏角落,仇恨社会主义伟大建设的,地富反坏右分子、小偷、盗窃犯,破坏统购统销的投机倒把分子,散布谣言的坏分子,进行严厉打击..。”
主席台上,分局政委曹杰宣读市局关于这次治安运动的动员令,肖所长心里很兴奋,这两年治安越来越差了,自从五年以前,全市统一对流氓犯罪团伙进行打击后,社会治安一度好转,犯罪率迅速下降到极低的程度,可这几年,治安问题又开始严重起来,一批新的流氓小偷,甚至娼妓又开始活跃起来。
市里面在这个时候,部署这样一次运动,非常必要。
“这次行动,是在市局统一部署下进行的,行动时间定在今天晚上十二点,我在这里强调下纪律,必须严格纪律,所有参战干警都要牢记保密条例,严守纪律,迅速准确的打击犯罪分子,同时要发动群众,依靠群众,形成强大的威慑力,让犯罪分子不敢轻举妄动!.。”
在曹政委宣读动员令后,分局局长严正刚宣读分局部署,按照各派出所辖区部署任务,重点抓捕对象则由分局刑侦队执行,派出所协助。
这次行动已经准备几个月了,各派出所早就对辖区内的情况进行摸底,佛爷顽主的情况都一清二楚,不但他们住址,平常都和那些人一块,在那活动,都一清二楚。
当天晚上,燕京市公安局,燕京市民兵,各胡同治安积极分子,动员了近十万人,全体出动,一夜之间几乎所有佛爷顽主全部被捕,大街上胡同里一下安静下来了,燕京市社会治安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除了燕京,全国各地,警方纷纷出动,对社会治安进行了一次大扫除,在六十年代第一个春节前,整个国家的社会治安空前好转。
这些罪犯迅速被审判,被判刑,然后塞进列车,送到新疆,送到青海,送到北大荒,送进各地劳改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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