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削的名声?”豆蔻有些不明白,楚府现在还雇着王熟地熊掌,这不一样是剥削吗?
穗儿很聪明很快便明白豆蔻的心思,她微微叹气:“老爷子这是在准备后事呢,老爷子在,有他这颗大树撑着,府上还没事,这老爷子要有个三长两短,府里将来还真不好说。”
这些也是吴锋告诉她的,吴锋早瞧出六爷的意思,六爷散了下人,并不是真的养活不了这些下人,主要是政治上的考虑。
“姐,你别怪六爷和六奶奶,吴老师说不是他们不想雇你,而是不能雇你,”穗儿惋惜的说:“要不然六爷六奶奶会让你住家里?在家吃,在家住,每月还给月例,这宽元的两个孩子到府里来,也没月例的。”
“唉。”豆蔻重重叹口气,综合以前和现在的情况,她从心里接受了穗儿的话,穗儿没说错。她除了在楚家工作外,和楚家还有什么关系?没有丝毫关系,她出嫁时,楚家还送了嫁妆,楚明秋还送了对玉镯,现在她回来,楚家依旧接纳了她,除了没有雇她外,能作的都作了。
“姐,你心里得有个主意,不管啥主意,我们都会帮你。”穗儿最后说道。
在穗儿这里盘桓一阵后,豆蔻回到她的院子,水生和树林已经回来了,水生在温书,树林在旁边,拿着个电动小车在玩。水莲搬出去后,豆蔻便让树林住到她的房间,水生单独住旁边的厢房。
豆蔻倒了杯水,看看树林,然后坐到水生旁边,水生察觉到了,他把书放下扭头看着豆蔻。
“娘,有啥事吗?”水生依旧是细声细气的。
豆蔻抚摸他的头:“功课紧吗?”水生摇摇头,他本该念初一的,现在又重新念小学,大部分功课都学过,并不感到吃力。
“老师同学对你好吗?”
水生点点头,班上同学开始对他的大脖子还有些兴趣,有几个同学还取笑他,可有一次勇子碰上了,差点揍那几个同学,他还记得勇子在班上宣布,水生是公公的兄弟,谁敢欺负他,就自己好好伸量下。从那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他了。
“你要记住,你爸爸就希望你好好念书,不要想其他的,其他的事情,娘会解决。”豆蔻说,水生用力的点点头,这是他父亲一直告诉他的。
豆蔻微微叹口气,水生迟疑下才小声问:“娘,是不是有啥事?”
豆蔻心里犯难,她很想找个家里人商议下,可眼前就只有这个半大孩子。迟疑片刻后,豆蔻才低声说:“孩子,娘要再嫁,你觉着行吗?”
水生犯难了,他没想到是这样的事,豆蔻已经是他的继母了,若再结婚,又有个继父,若继父不喜欢他,那他..。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父母早早离世,让水生快速成熟起来,年级虽然小,可却懂得比其他孩子更多。
豆蔻没想到水生想了这么多,她象是和水生商量,又象是自言自语:“六爷六奶奶虽然留下咱们,咱们娘三也有月例,可娘心里总不踏实,你穗儿姨说让娘再嫁人,这样咱们这个家也完整了,你和树林也有个爸爸,咱们娘三也可以在燕京落下户口,有粮票,能工作,能挣钱。”
“娘,是不是爷爷奶奶要赶我们走?”水生低声问道,这样的事情在乡下常发生,亲戚或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住,住的时间长了,便会引起麻烦,家里人便会想法让他们走。
“说啥话呀,六爷六奶奶不会赶我们走的,”豆蔻叹口气说:“六爷六奶奶有顾虑,可咱们也不能在家白吃白住,再说,娘现在还不到三十,不能就这样过吧。”
水生轻轻舒口气,他最担心的是楚家赶他们走,那他们一家三口就真的走投无路了。豆蔻抚摸他的手:“水生,别瞎想,娘就算要出嫁也会带着你。”
水生眼眶一热,眼泪差点出来了,就现在农村这个情况,别说继子了,就算遗弃亲生子女的也不少。可豆蔻却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从河南带到燕京,带到楚府。
“你爸爸把你交给我,我就要将你抚养长大,成家立业,否则我是没脸去见你爸爸的。”豆蔻抚摸着他的头说,水生嗯了声,豆蔻又叮嘱道:“你要记住,你爸爸是好人,不是什么右倾分子,他是为社里的乡亲们死的。”
水生眼中射出仇恨的目光,重重的嗯了声,水生低着头,豆蔻没有看见,她叹口气又问:“水生,你觉着你牛黄叔怎样?”
水生心思有点飘,没有听清:“牛黄叔?牛黄叔咋啦?”
豆蔻叹口气拍拍他的肩:“好好念书,你看小秋,念书也很努力,每次考试都是学校头名,你也要努力,啊。”
水生点点头:“放心吧,娘,我会的。”
豆蔻抱起树林准备给他洗澡,原来在家时,洗澡很麻烦,到楚府后,她几乎每天都给儿子洗澡,让儿子干干净净的。
“娘,俺想习武。”
豆蔻回头看见水生充满希望的眼神,她微微摇头:“儿子,你现在要先治病,小秋和吴老师说了,你得先治病,病好了才能习武。”
“俺好了,你看嘛,脖子不大了。”水生手在脖子上摁着,豆蔻笑了笑:“儿子,别着急,等你病好了,我去给吴老师说,让他教你。”
水生有些着急连声说:“俺好了!俺真的好了!”
豆蔻边给树林脱衣服边说:“好什么呀,一摁就是个印,儿子,楚家是开药房的,六爷爷医道精深,小秋已经学了他五分本事,你好没好,他还不知道,对了,儿子,今晚的海带汤喝了吗?”
水生很是失望,咕哝两句扭头看书去了,这海带汤是楚明秋给他开的药方,里面不单单是海带,还有几种其他药物,水生每天要喝三次,早中晚各一次。
这海带也是国家统购统销物质,楚明秋在城里到处寻摸才买到一点,虎子和勇子将家里的海带票都拿出来了,这才买到足够的海带。除了水生外,家里其他人,包括六爷在内,都没有资格吃,只有豆蔻水生吃,豆蔻病好后,就水生才有。
豆蔻没听清扭头又问,水生才没好气的答道喝了,豆蔻这才放心。
晚上,豆蔻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轻轻哼着催眠曲,手在树林屁股上轻轻拍动,树林早已经四脚八叉的睡得沉沉的,可豆蔻依旧在低声清唱。
院子里,水生孤独的抱膝坐在花坛上,四周静悄悄的,连春虫的鸣叫都没有,安静得就像没有人烟。月光清冷的洒在他身上。
豆蔻觉着再嫁人可以改变他们娘三的处境,可水生觉着他们三个就这样生活下去挺好,他已经十四岁了,有力气挣钱,也有力气保护他的娘。
可在燕京几个月,他已经知道自己与燕京的孩子不同,他们的不同就在于没有那个小本,他见过那个小本,小本就像作业本那样大,就是这个小本,把他和别的同学区分开来,就是这个小本,让他的娘无法工作,他讨厌这个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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