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院的井冈山可不是凡品,特别是那兰厚棠,和中央文革有直接联系,有这样资本的红卫兵可没几个。
可施令先丝毫不惧,井冈山的主力都在操场上,这里的人不多,湘江红和红卫兵师仗着人多,将井冈山赶出了图书馆,把图书馆控制起来。
操场上的情形又是一变,在万众欢呼中,几个黑权威被打得口吐鲜血,井冈山们朝小山般的书堆泼上汽油,举着火把的井冈山拎起一个黑权威,将火把塞到他手里,拳打脚踢,逼着他去点火。
黑权威死活不肯,将火把扔在地上,此举激怒了井冈山,五六个年轻力壮的井冈山冲上去对着他便是一顿拳打脚踢,这时有人跑到主席台向女将报告,女将拿起话筒叫道:“同志们!井冈山的战友们!有人在破坏我们的革命行动!你们答应不答应?”
操场上万众齐呼:“不答应!”
女将立刻派出一队人马去图书馆支援,操场上呼啦少了近一半人,这时又有大群人从操场四周冲进来,三十多个身强力壮的学生打头,如劈波斩浪似的冲开阻拦,掩护着几个领导冲上主席台。
“你们这是挑动群众斗群众!你们要对今天的行为负责!”
喇叭里传来女将的叫声,楚明秋更高兴了,连忙找了个处,猛拍几张,心里期盼着他们快打起来。主席台上已经扭打起来,红卫兵师仗着人多,将话筒从女将手上抢过来。
“同志们!燕师大的战友们!今天井冈山的行为是错误的!我们向总理办公室报告了!总理电话指示!图书馆的书是封资修不假,但不该烧了,可以留给同学们批判使用!烧书行为必须停止!战友们!总理办公室已经派人来了!总理让我们告诉全校革命师生,今天的行动必须停止!”
“**万岁!周总理万岁!”
红卫兵师群起高呼,台上台下都在高呼!连跪在地上的黑权威也激动的举起拳头高呼起来,楚明秋轻轻叹口气,将照相机收起来,这架就打不起来了。
这井冈山也虚有其表,连明知道有反对派,居然连尚方宝剑都不拿一柄,不过,书不烧了,这倒是件好事,嗯,他估计经过这事,以总理的谨慎小心,肯定会通知各大学和市图书馆,所有图书馆恐怕都要封起来暂时不对外开放。
“挽救了这几十万册图书,也算功莫大焉!”楚明秋在心里说道。
果然,没多久,一辆红旗轿车从外面驶进来,操场上的无论井冈山还是红卫兵师都围过去,车门开了,出来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井冈山和红卫兵师都对着他鼓掌。
中年人下车后举起红宝书,频频向周围的群众挥动示意,人群自动分出通道,中年人很快走上主席台,红卫兵师的女将将话筒交给他。
“同学们!燕京师大广大革命师生们,总理今天派我来看望大家,总理让我告诉广大革命师生,他充分理解革命师生的举动,他工作太忙,不能亲自到现场,为此他感到非常抱歉,请广大革命师生原谅!”
随着中年人的到来,图书馆门口紧张对峙也也缓和下来,无论是井冈山还是红卫兵师湘江红都跑过去了,远远的看着中年人。
楚明秋迅速在人群中寻找舒曼,可人太多了,舒曼早已经淹没在人群中了,楚明秋心里很是无奈,这舒曼怎么跑这样快,其实这有什么,又不是总理亲自来,不过来了个代表,而且这代表显然是支持红卫兵师的,来宣布个结果,值得那么激动吗。
楚明秋腹诽着,那边中年人已经宣布了总理的指示,正如刚才红卫兵师的女将宣布的那样,总理指示烧书行动停止,图书馆暂时闭馆,何时重开,听候中央指示。
中年人放下话筒,又和井冈山和红卫兵师的两个女将聊起来,台下操场上,井冈山又要指挥黑帮黑线黑权威将书都搬回去,可红卫兵师和湘江红的群众太激动,自动过去将书往回搬。
楚明秋松口气,扭头看了眼车上,他意识到今天在师大恐怕不会有什么收获了,总理指示给了很多人信心,原先那些准备卖书的,恐怕暂时都不会卖了。楚明秋叹口气,他推着车到女生宿舍楼下,将车摆在那,冲着楼上叫起来。
师院的女生比地院多多了,仅女生楼便有五六栋,楚明秋也不知道舒曼在那栋楼,再说了也不知道舒曼会不会帮他。
“收破烂的,给我看看,多少斤。”
楚明秋看是两个女生,她们各抱着一堆废纸,扔在三轮车上,楚明秋连忙说:“同学,同学,先别忙,先别忙,我先看看。”
“看看?看什么看?”
“同学,你们这是写废了的大字报吧,您别急,我得先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什么犯忌讳的东西。”楚明秋陪上个笑容:“上次我在街上,也是有人拿来写废了的大字报,我不小心收了,可没走多远,就有红卫兵把我拦住,非要检查是不是撕的她们的大字报,再一查内容,我的天啊,上面居然写了**,差点把我当现行反革命给抓了去,幸亏没走多远,那几个卖大字报的学生小将还在。”
楚明秋絮絮叨叨的,就像收了多少年废纸似的,将一张张大字报打开,先检查了一遍再重新放好,全部检查完了,才重新放好,两个女学生只得耐着性子听他唠叨。
“同学,我跟你们打听个人行吗?”
“谁呀?学生还是老师?”
“井冈山的还是红卫兵师的?”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学生吧,她叫舒曼,听说在你们学校念书,书还念得挺好。”楚明秋试探着说。
“你说她啊,中文系的才女,哼,红卫兵师的笔杆子,你找她什么事?”
楚明秋觉着这女生的口气有些不对,他镇定的说:“也没什么,昨天在你们学校门口收破烂,她说有些东西要卖,让我今天来,我这来了,也不知道她上那去了。”
两个女生又打量下他,楚明秋的那张脸显得非常诚实,女生眼中的疑惑稍淡,楚明秋将钱算好交给她们,女生转身便走,楚明秋连忙追问,女生理也不理的便走了。
“妈的,一点礼貌都没有,以后生儿子没****。”楚明秋恨恨的骂道,可骂归骂,他还得在这守着,舒曼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他靠在车上,拿着扩音器,四下里乱叫,引得过路的女生们纷纷张望。
渐渐的,楚明秋开始欣赏起美女来了,前世这一带便以盛产美女著称,附近的电影学院、师范学院,美女如云,每到周末校门口有大量豪车停着,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青女人们钻进去,随着豪车一块消失在夜色中。
“看来美女也是有传统的。”楚明秋在心里嘀咕道,虽然现在这些美女都裹得严严实实的,都穿着军装,清汤寡水的没有任何化妆品,可依旧遮掩不住她们的美丽,阻挡不了她们浑身上下散发着的青春热情。
越来越多的女生从操场上回来,很明显的是,红卫兵师的成员很兴奋,井冈山的则比较低沉,两派成员之间泾渭分明,谁都不搭理谁。
“通知,通知,今天下午,红卫兵师的战友们,明天上午九点在操场集合,明天上午九点在操场集合!”
喇叭上传来一个女将的声音,楚明秋的目光依旧在追逐着女生们,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连忙追上去。
“舒曼!舒曼!”
舒曼转过身来,看着满身是汗的楚明秋,有些疑惑的打量着他,楚明秋连忙说:“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楚宽远的小叔,楚明秋,我们以前见过的,在文化宫。”
舒曼想起来了,她看着热切的楚明秋,曾经试图忘记的日子又回到脑海中,想起了楚宽远和青春时羞涩的萌动,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楚宽远和梅雪分手后,她去看过楚宽远几次,可楚宽远对她的态度始终冷冰冰的,而楚宽远再次落榜后,她也彻底死心了。
迟疑了片刻,舒曼才和同伴打声招呼,带着楚明秋到边上。
楚明秋让她等会,跑去将车推过来,看着那辆花花绿绿的车,舒曼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舒曼恍惚想起自己在校园里是看到过一个小年青在呼喊着收四旧,当时自己还和同学笑道这家伙有创意,没成想居然会是他。
“你这是在做什么?”舒曼很是纳闷,虽然和楚明秋交往不多,可从楚宽远口里了解了不少他的事情,楚宽远对他推崇备至,曾经对她夸口,他这位小叔通三国语言,通中西文学和哲学,钢琴已经达到演奏级,她亲眼见他一人将费斌一伙打垮,可今天他却在干收破烂的活,这让她非常纳闷。
“这是我的工作,”楚明秋笑嘻嘻的说:“我现在是废品收购站的外勤。”
“废。废品收购站的外勤?”舒曼结巴起来:“你,你,怎么干这个?没。没读书了?不考大学了?”
“初中毕业就没读了,”楚明秋还是笑嘻嘻的:“你这啥表情,怎么看不上我们收破烂的?我这可是努力向劳动人民靠拢,我这一代收破烂,我儿子再收一代破烂,我孙子估计就可以算红五类。”
楚明秋没有打趣舒曼,舒曼却皱起眉,心里忍不住叹口气,她听出了楚明秋的揶揄,血统论正喧嚣尘上,对联的争论激烈,学校里反对的人尤其多,支持的主要是那些自来红。舒曼参加过几次辩论会,她对那些自来红的论调感到震惊。
“工农子弟没文化,黑五类子弟政治上不可靠,我们不接班谁接班!”
自来红明确,毫无顾忌的提出要接班要掌权,要接过父母的权把子,那副论调别说旁人了,就算她也看不下去。工业学院的一个姓谭的学生还为此写了篇战斗檄文《从对联谈起》,这篇檄文迅速传遍全国,整个燕京,或者说,整个中国都卷入了这场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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