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着老鬼的面已经说出了大话,那铎也是没有退路,好在这货脑子尚算活络,随即改口道:“五爷我说了要一下子斩断他十根手指了么?五爷我要的是慢慢玩,一天斩断两根,左右各一,那边都不吃亏!”
李喜儿手下心中嗤笑,但脸面上仍旧毕恭毕敬,恭维道:“那五爷英明。”
“你们两个,拿住了他的手,岔开他的手指头。”那铎晃悠着手中短刀,脑子里盘算起该如何一刀挥出才够潇洒痛快。
俩手下应声拿住了老鬼的左手,举到空中才发觉无处可按,只得将老鬼从墙壁的铁索上解下,押至房间一角的案台前。
“啧,啧,怎么能是左手呢?换右手!不知道老鬼是个左撇子么?”那铎拿着短刀,比划了一下,却轻叹摇头,提出了个莫名的要求。
那俩手下换了老鬼的右手上来,按在了案台上,并岔开了老鬼的五根手指,其中一人道:“那五爷,来吧!”
那铎阴笑两声,拿着短刀在老鬼眼前晃了两下,道:“老鬼啊,老鬼,这一刀下去,你的一根手指便要和你永别了,你可别以为是五爷我存心报复你,五爷我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小心眼子,五爷我想要的只是那件宝贝的下落,可你咬死口就是不说,能怪谁呢?”
老鬼耻笑道:“只怕你这一刀斩去了我老鬼手指的同时也斩断了你那铎的脖子。”
那铎做出惊恐状,呵呵笑道:“你不说五爷我还真忘了,咱们老鬼兄背后还有顾浩然这个靠山,啧啧,可真是要吓死了五爷我了。这样不好,老鬼,你知道五爷我胆小怕事,一听到顾浩然的名字就会浑身哆嗦,这一哆嗦啊,手上就会失去准头,到头来,遭罪的不还是你老鬼么,哈哈哈。”
狞笑中,那铎牙关紧咬,手中短刀挥了下去。老鬼应声闷哼。
“那五爷,手指虽细,但其中有骨相连,还是得用些力气。还有,您可不能闭眼啊,这万一走偏,斩到了咱们兄弟的手上,你说冤还是不冤啊?”其中一名手下无奈摇头,恭敬口吻中却不乏嘲讽意味。
那铎那一刀挥下,却仅是伤了老鬼右手食指的皮肉,再看那铎,握刀的手已是颤抖不已。心虽够狠,怎奈胆色欠缺,一刀挥下之时,已然丧失了底气,那刀自然是软弱无力。
“你行你来!”那铎将短刀扔在了案台上,顺势抄起了双手。
那手下倒也不含糊,拿起刀,掂量了下,问道:“还是食指么?”
那铎冷哼一声,转过身,回到了折叠椅上,道:“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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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大新随着赵大明回到了安良堂总堂口。
已是临近傍晚时分,顾浩然且不在堂口,兄弟俩只得耐心等待。
赵大明到后堂转了一圈,回来时,捧了一碗冷菜同时拎着一袋馒头,招呼赵大新道:“大新,忙活了快一天了,啥也没吃,来,将就着垫垫肚子吧。”
赵大新摇了摇头,道:“吃不下。”
赵大明一声叹息,道:“吃不下也得吃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万一咱家老顾回来有了鬼叔的消息,你饿着肚子派不上用场,岂不痛惜?”
赵大新闷叹一声,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赵大明递来的馒头。
“你要对咱家老顾有信心,鬼叔是咱安良堂的人,老顾他怎能不上心?只要老顾想做的事,就没有……”哥俩吃着,赵大明嘚吧嘚吧劝着赵大新,可话没说完,却突然卡主。
赵大新不由转头,却是顾浩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二人身边。
“先生,你啥时回来的?吓我一跳!”赵大明慌乱间往嘴巴里塞了一大筷子的菜,然后抓着馒头呲溜一下跑开了。
顾浩然阴着脸骂道:“小兔崽子,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了?一口一个老顾,没大没小没规矩!”
赵大明啃着馒头,嬉皮笑脸嘟囔道:“不然叫老顾,难不成还让我叫您小顾?”
顾浩然一个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来:“过来坐下吃吧,等吃饱了才好挨揍!”
赵大明应了声:“好嘞!”然后欢快跑回。
顾浩然坐到了堂口主座上,点了点身旁的桌面,立刻有属下奉上了茶来。
“那帮人全都跑了?”
赵大明边吃边应道:“嗯,顺着地下管道溜了。”
“他们准备的倒是充分,看来有高人指点啊!”
赵大明道:“也不一定,洋人盖房子造大楼之前,总习惯先把地下管道给铺好喽,洋人们也没少在大清朝破土动工,那帮牛尾巴能想到这种开溜方式也属正常。”
顾浩然吹了吹水面上飘着的茶叶,呷了口茶水,叹道:“那些个牛尾巴若是能将这份聪明用在正道上,也不至于让自己的国家备受欺凌。算了,跑就跑了,跑了倒也省心了。”
这二人说话,却始终没提到师父老鬼,赵大新忍不住了,插嘴问道:“顾先生,抓不到那些人,我师父可怎么办?”
顾浩然放下了茶盏,淡定道:“那铎不见了,一早被人接出了皇家马戏团,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想,他应该跟你师父在一起。”
赵大新不禁咬牙恨道:“果真同这个那五狗有关联。”
顾浩然道:“点了老鬼的人想必就是那铎,我只是纳闷,那帮牛尾巴抓了老鬼却为何轻易放弃呢?”
赵大明吃饱了肚子,抹了把嘴,应道:“说不准那帮牛尾巴开溜后便回到关押鬼叔的地方了哩。”
顾浩然微微摇头,道:“讲不通啊,若是如此,那他们为何要一早回去哈莱姆呢?这种做法,岂不是多此一举?”
赵大明笑道:“牛尾巴喜欢脱裤子放屁呗!”
顾浩然瞪了赵大明一眼,然后转而对赵大新道:“不管他们意图如何,能追查到那铎下落,便可找到你师父。好在那些人一早用的车辆是雇来的,用的还是车行的司机,所以,找到那铎并非很难。”
那铎看了眼手下呈上来的老鬼的一根食指,不由打了个冷颤,胸骨下胃口处一阵抽搐,一口酸水登时涌上了喉咙处。那铎急忙屏住呼吸,接连吞咽,硬生生将这股酸水压了下去,才避免了当中呕吐出来的糗事。
“拿走,赶紧扔了,五爷我可是个读书人,看不得如此血腥的玩意。”那铎掩住了口鼻,将头转向了一侧。
“属下尊令,属下只是想问那五爷,今个还审么?”那手下用了块从老鬼衣服上扯下来的布包住了老鬼的拇指,放进了口袋中。
那铎厌烦地摆了摆手,道:“五爷我累了,先上楼歇息会儿,你们几个可要守好了。”
待那铎走后,那两名手下也离开了用来审讯老鬼的房间,只是没走远,便在门口交谈了起来。
老鬼拇指被斩,吃痛昏迷了过去,被重新锁在了墙壁后,方才转醒过来,醒来之后,便听到了门外那二人的对话。
“安良堂的人怎么还没找上门来呢?咱们可是给他们留足线索了呀!”
“别着急嘛,实在不行咱们再给安良堂的人送个信不就完了?”
“咱倒不是着急,咱只是想不明白大人为何要这么做。”
“怎么?你怕了?”
“呵呵,不瞒老兄说,自打进了内机局的门,兄弟便已将生死放下了,只是啊,今日死在这异国他乡,多少都有些不甘心啊!”
“兄弟说得好!咱们啊,从入了内机局的那一天,这条命便已经不是咱们自己的了,虽说死在这美利坚合众国有些憋屈,但转过来想,不就是一副臭皮囊么?你我兄弟能为李大人为老佛爷为大清国而死,只会死得其所,定能感天动地,将咱们的亡灵带回故土。”
另一人听了,似乎有所触动而没再搭话。
沉静片刻,自称为兄的那人道:“那些个机关都布置好了么?”
另一人应道:“差不多了吧,打夜里就在弄,这一白天也没闲着,也就是多点少点的问题。”
称兄者道:“希望大人的计划能够如愿,最好那安良堂倾巢出动,此一战,必重创与他。”
另一人呵呵笑道:“那安良堂也是活该!都离开大清朝了,不安安生生地过日子,非要跟逆党胡混在一起,到头来,不还是被逆党出卖了么?”
称兄者跟着大笑,道:“何止出卖,简直就是玩弄于股掌之间,什么狗屁名单,那分明就是挑拨朝廷和重臣之间关系的阴谋诡计,没想到,大人只是花了点银子,那逆党代表便全都招了。此一战,无非就是教训一下安良堂不该多管闲事。”
另一人笑道:“若是能宰了姓顾的,那咱们兄弟可真是死得其所喽!”
称兄者冷笑道:“就怕他不敢来,只要来了,那就回不去,不然,咱们怎么能对得起人家逆党的一片苦心呢?”
便在这时,又来了一人,道:“安良堂的人露面了,头儿让你俩过去呢!”
三人嘀咕着走远,老鬼的耳边也终于恢复了宁静。
或许是因为听到那二人对话而紧张所致,也或许是因为身上遭受的折磨太深,那三人离开后没多会,老鬼便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安良堂弟兄的办事效率非常之高,天色刚刚擦黑,便已经查明了那铎的去向,并将具体地址报给了顾浩然。
赵大明在一旁擦拭着手中的左轮,也不抬下头,直接问道:“开干呗?我带人去,您就在家里等消息吧!”
顾浩然不急不躁,沉稳道:“那地方虽在郊区,但好歹也归纽约警察局管,不打招呼便贸然动枪,不好交代啊!”
赵大明噗嗤一声,抬头看了顾浩然一眼,笑道:“咱们安良堂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守规矩了呢?”
顾浩然不动声色答道:“就从现在开始。”
赵大明耸了下肩,干脆闭上了嘴巴。
赵大新却不明就里,着急道:“顾先生,难不成您还打算报警么?师父在他们手上,若是报了警……”
顾浩然打断了赵大新,道:“这件事我反复掂量,认为必须报警。”
赵大新的两只眼都红了,可求着人家的事情,却也只能干着急。这种情势,想救人只能突袭,若是报警,耽误时间不说,还极容易激怒对方而导致撕票的结果。
身旁,赵大明捅了赵大新一指头,笑道:“咱家顾先生是担心人家早已经挖好了坑等着咱们,找几个洋人警察去试探试探虚实,倒也不错。”
赵大新道:“可问题是洋人警察只要露面,就很可能让那些人动了先杀师父再逃走的念头啊!”
赵大明又捅了赵大新一指头,然后朝顾浩然的方向努了下嘴,小声:“别吵吵了,你看老顾那样子,肯定是在琢磨阴谋诡计。”
对赵大新来说,把师父救出来的唯一办法便是悄无声息靠上去,然后发起突袭,打敌手一个措手不及,使得他们来不及对师父下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因而,赵大新对双眼微闭的顾浩然是颇有微词,只是不便发作而已。
仅是两三分钟,顾浩然睁开了双眼,吩咐道:“大明,把你那一支的兄弟全都叫来吧,另外,把大新兄弟带去后堂休息。”
赵大新肯定不干,嚷道:“顾先生,我赵大新的这条命是师父给的,救师父,我必须冲在最前面。”
顾浩然拉下了脸,愠道:“既然如此,我把那地址告诉你,你一个人去救你师父好了。”
赵大新看了眼顾浩然,心中不由一慑,连忙垂下头来,道:“顾先生,我错了。”
赵大明一把揽过了赵大新肩头,道:“让你休息你就乖乖去休息,非得去摸老虎尾巴干啥呀?走啦,跟我走啦。”
不多会,赵大明领着手下兄弟全部聚到了堂口上。
但见人已到齐,顾浩然道:“我安良堂立足江湖,凭的是惩恶扬善除暴安良这八字堂训,自创立以来,从未向任何恶暴势力低过头,可如今偏就有这么一些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骑到了我安良堂的头上,不单抓了咱们的人,还挖好了坑等着咱们,你们说,咱么该怎么办?”
当着手下兄弟的面,赵大明不见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却也没搭话,只是闷着头把玩手中的左轮。
“先生,啥也不用说,干死他们!”赵大明的下首,一兄弟站了出来。
“强哥说得对,干就完了!”其他兄弟纷纷附和。
顾浩然伸出双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使得弟兄们安静了下来:“此一战,或许是我安良堂创立以来最险恶一战,对手实力不弱,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而且,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抓走老鬼,无非就是想引我弟兄去救,而他们,则早就给我们挖好了陷阱。我本想利用洋人警察来破了他们的机关陷阱,可老鬼徒弟说得对,如此一来,老鬼难逃一死,因此,即便那仓库布满了各种杀人机关,也只能靠咱们兄弟们去趟。”稍一顿,顾浩然深吸了口气,接道:“家中为独子的举手。”
众弟兄纹丝不动,无人举手。
“家中已有妻小的举手。”
众弟兄仍旧是纹丝不动。
“那只有抓阄了!我只需要带五人潜入,其他弟兄,在外掩护,分散对方注意力。”说罢,顾浩然令人捧出了一只盛满了竹签的竹筒,“抽中印有红心的竹签跟着我。”顾浩然摆了摆手,就要准备让众弟兄抽签。
赵大明突然收起了左轮,站了起来,来到手捧竹筒的那兄弟面前,道:“我先来!”一边说着,一边居然将竹筒拿到了自己手中,然后倒出其中竹签,挑出了其中五根点了红心的竹签。“喏,这个还给你。”也不管那兄弟如何,赵大明直接将竹筒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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