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儿他以前看过,而且是先皇驾崩之前,亲手交到朱厚照手里的。
朱厚照跟父亲感情很深,因为父亲慈祥和蔼,很少对他说重话,几乎是百依百顺。他记得自己当太子时,有两年冬天久病不愈,一向勤政的父亲连经筵都不开了,每天守在床前亲自看着他喝药。
这份改革方案,算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命,而他却抛之脑后早忘干净了。
朱厚照此刻羞愧难当,心虚得一匹,竟然不敢抬头跟王渊对视。
气氛平静而尴尬,王渊只能说:“陛下若无吩咐,臣就先行告退了。”
突然,朱厚照问道:“诸多改革条目,你欲从哪方面下手?”
王渊说:“清田,改税。”
“不好做啊,”朱厚照心里门儿清,感慨道,“文官当中也有好人,但好人实在太少了,多为平庸虚伪之辈。朝廷让各地清田,还不得靠官吏执行,阳奉阴违能清出什么东西来?”
王渊笑道:“若谁敢阳奉阴违,查出一个就处理一个。罢官的罢官,贬职的贬职,下狱的下狱,再设一《正德朝贪官录》、《正德朝庸官录》,将他们全部录入其中!”
“哈哈哈,”朱厚照被逗乐了,赞赏道,“这个法子好,是该把他们记录下来通传天下。”
王渊又说:“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在正式改革赋税之前,我希望陛下能够开海,通过海贸税收充实国库。如此一来,即便改革赋税时出现乱子,朝廷也不担心没钱花!”
朱厚照疑惑道:“你数次说开海,海贸真能赚很多银子?”
“多不胜数。”王渊道。
朱厚照思虑再三,问道:“你准备如何开海?”
王渊答道:“开海一事,错综复杂,必须先行试验。臣建议,先开广东之口岸,以观其利弊。利则顺之,弊则改之,等成熟之后,再慢慢推行到其他沿海省份。”
朱厚照说:“让镇守太监和广东巡抚办理此事如何?”
“臣担心他们与地方豪绅勾结,想亲自办理开海事务!”王渊说道。
“你是翰林院官员,朕另有重用!”朱厚照提醒道。
王渊笑道:“有杨阁老理朝,臣在翰林院又能做什么事?内阁和六部主官,有一大半都是他的人。”
这话说得犯忌讳,等于在质疑大明首辅。
但朱厚照喜欢听,他就怕王渊跟杨廷和搅在一起,文官联合起来是皇帝不愿看到的。
朱厚照问道:“你该以何职去办理开海事务?”
王渊说:“等三年期满,下一届进士金榜题名,陛下可以擢升臣为礼部侍郎。以侍郎的身份,兼任广东巡抚,专门署理开海事务。”
总督和巡抚是没有品级的,二品都御史可以兼任,七品监察御史也可兼任,尚书、侍郎、九卿都可以兼任。
朱厚照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得失。
王渊又说:“臣若去广东开海,必定带回无数税银,陛下在京整军也宽裕得多。”
这话说到朱厚照心坎上,当即承诺:“那便如此定了。再过一年三个月,等殿试结束之后,我就让你巡抚广东去开海!”
王渊没有谢恩,也没拍马屁,而是说:“一言为定,陛下可不能反悔。”
朱厚照就吃这一套,哈哈笑道:“君无戏言,我可不是耍赖之人。”
王渊又说:“弘治十八年进士严嵩,二甲二名,以庶吉士升翰林院编修。此人至情至孝,清廉无私,丁母忧方归。可翰林院已被人把持,他在翰林院连抄写公文都捞不上,请陛下给一个吏部的小官当当。”
这是王渊第一次为人请官,朱厚照必须给面子。
朱厚照说:“翰林院编修如此清贵,怎可去吏部任职?既是弘治十八年进士,便升其为侍读学士,再让他兼一个詹事府职吧。”
这是走清贵路线,很大机会能入阁,至少也能混个侍郎、尚书。
王渊给严嵩制定的却是干臣路线,他说:“严嵩此人跟臣一样,都是闲不住的,他想做些事情,而不是等着升官。”
这话让朱厚照很满意,笑道:“我就讨厌虚伪庸官,看来此人与二郎志同道合。他是哪里人?”
“江西人。”王渊答道。
朱厚照眼珠子一转:“既是江西人,便不好管江西事,可让他做山东清吏司员外郎,今后因功再给他升郎中!”
什么鬼?
说好的去吏部呢,怎么跑去十三司了!
王渊望向朱厚照,朱厚照也笑着回看王渊。
山东清吏司,属于大明十三司之一,掌管山东钱粮一应事务。
包括山东的布政司、都司、卫所,不管要钱要粮,都得经过山东清吏司之手。
另外,山东清吏司,还兼管辽东都司,带管各京卫、仓场、北直隶的的盐税衙门,还兼管锦衣卫、锦衣卫仓、大宁各卫所,再兼管整个大明的所有盐运司!(仅限钱粮事务。)
严嵩一下子成了大明盐税、盐运领域的财神爷,而且还是第二把手,朱厚照打算今后将其升为一把手。
这是个油水丰厚的职位,非常考验严嵩的人品。
(剩一章明天再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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