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跟王渊一起进京赶考的邹木,早就放弃会试了,以举人身份在湖广担任教谕。王渊暗中帮了一把,否则邹木无钱无势,便是当教谕也得慢慢苦等缺额。
见到昔日故友,王渊非常高兴,拉着陈文学说:“走,今日大醉一场!”
下楼到客栈大堂坐下,只端来两盘蜜饯,酒水便已倒上,王渊举杯道:“诸位同窗,且满饮此杯!”
“好!”
同学们见王渊没有富贵忘友,亦无半分官架子,也是开心得很,纷纷举杯痛饮。
“二哥!”
刘耀祖气喘吁吁跑进来,欢喜道:“二哥,我听人说你回贵州了,便一路打听过来寻你。”
王渊笑道:“你来得正好,快过来喝酒。”
从穿青寨下山时,刘耀祖就瘦得很,眼下更显消瘦。他已经二十五岁了,竟然还未娶妻,一门心思苦读,可惜至今依旧只是秀才。
刘耀祖仰脖子喝完一杯,坐下对袁达说:“袁二也回来啦,听伯父说你上战场了?”
袁达笑道:“我跟着二哥,在西域打过吐鲁番,在应州打过蒙古小王子。”
除了刘耀祖,其他士子都跟袁达不熟,此刻纷纷询问:“你们真在西域灭了一国?”
袁达眉飞色舞道:“那吐鲁番国,比贵州全省还大。当时吐鲁番有精骑数万,而我们手里只有骑兵数千,还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二哥主动出击,烧毁吐鲁番牧场,引诱吐鲁番主力东出。然后坚壁清野,牵制敌军主力,带着我们千里奔袭,绕过天山直扑吐鲁番王城。我们连克吐鲁番十余城,前后夹击将敌酋逼往草原。李三郎于山谷设伏,杀得敌酋惊慌而走,二哥带我们趁乱追击,以少胜多将那贼酋活捉!”
“壮哉!”
陈文学拍手赞道:“正所谓,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若虚兄真无双国士也!”
王渊笑道:“侥幸弄险而已。”
何廷远突然问:“先生的身体还好吗?旧疾未再复发吧?”
王渊答道:“先生在江西剿匪,曾被匪寇所伤,不过未有性命之忧。”
“唉,恨不能追随先生左右。”何廷远感慨道。
王渊跟何廷远关系一般,此人未在龙岗山求学,而是等王阳明下山之后才拜师。但王阳明离开贵州的时候,何廷远、高凤鸣和陈寿宁三人,追着送了一程又一程,直把老师送上船才回来——将近百里路程。
汤训问道:“若虚兄这次归乡,准备逗留多久?”
王渊说:“不会超过一个月。”
汤训又问:“我可以跟你一起进京吗?”
汤冔斥责道:“老实读书!”
汤训说:“我不想留在贵州,我要去外面看看。”
汤冔、汤训兄弟俩,被后妈欺负得很惨,便是考中举人也动辄遭受打骂。后妈家里颇有势力,他们的父亲唯唯诺诺,汤训因此多次离家出走,这回干脆想要直接跑去北京。
而且,汤训并非王阳明弟子,跟王渊同年考中秀才。这家伙非常厉害,比哥哥汤冔更先中举,还是贵州当年的礼经魁!
王渊笑道:“仲元若欲远行,一起结伴便是。”
“多谢若虚兄!”汤训喜道。
叶梧跟李应关系不错,问道:“听说李三郎也高升了?”
王渊说:“锦衣卫都指挥使。”
“嘶!”
众人倒吸凉气。
此事他们也有所闻,毕竟李家亦来了圣旨册封,但不亲耳听到始终不敢相信。李三郎当年就是个混日子的,文章做得一塌糊涂,整天只想着上阵打仗,这家伙居然做了锦衣卫都指挥使。
难免有心动者,想要学学李应,抱着王渊的大腿谋出路,但此刻人多不好意思开口。
王渊又喝了几杯,笑道:“五月十八,良辰吉日,我与灵儿在扎佐县完婚。诸位同窗若是有空,还请来参加婚礼。”
“一定,一定,恭喜若虚兄。”
众人纷纷道贺敬酒。
白酒在明代,并不受文人待见,只是贩夫走卒的杯中物,也就在北方严寒之地受追捧而已。
王渊他们现在喝的是米酒,一边叙旧一边畅饮。肚子喝得饱了,人也差不多喝醉了,一个个开始吟诗作赋,或者勾肩搭背回忆龙岗山求学窘事。
王渊也感觉很神奇,数载光阴,转瞬即逝,往事仿若历历在目,自己却已在朝堂位列重臣。
他甚至还记得,刘木匠给刘耀祖打造的书箱,死沉死沉,刘耀祖这笨蛋还扛着去考试。
宴席不知何时散去,好像刘耀祖哭得稀里哗啦,哀叹自己不是读书的料,蹉跎至今连个举人都考不上。
客栈掌柜捧着文房四宝过来,对喝得大醉的王渊说:“请状元公留下墨宝。”
王渊迷迷糊糊握笔,站立不稳说:“我特么最烦写诗,打油诗你要吗?”
“要,要!”掌柜忙不迭点头。
王渊挥笔写就:“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都不见。”
陈文学凑过脑袋,哈哈大笑:“好诗!此诗咏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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