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福宫内,宜妃虽然已经很累了,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坐在床边,心平看着她这个样子,又是愧疚又是心疼,轻声说道:“宜娘娘,你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妹妹。”
宜妃苦笑着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
说道:“本宫哪儿也不去。”
心平道:“可是,宜娘娘你不累吗?你也要休息啊。”
宜妃道:“你年纪还小,不知道母女连心,一个孩子这么病着,当娘的哪可能放下心去休息呢?”
心平想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宜妃的手,轻声说道:“妹妹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宜妃笑了一下。
而这时,心平身后传来了一个很轻的声音,轻得几乎都听不见,也带着极度的谨慎和小心,说道:“宜妃娘娘,小公主这怕是——撞客了吧?”
宜妃一听,立刻皱起眉头。
抬头看说话的是跟着贵妃和公主回宫的一个小和尚,问道:“你是谁?”
心平急忙说了明心的身份,宜妃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刚刚说公主是撞客了,这话有依据吗?本宫可告诉你,在宫中胡言乱语,那是要打板子砍脑袋。”
明心又给吓了一跳。
但话已经出口了,他还是只能老老实实的说道:“小僧在寺里的时候就经常看到有一些做爹娘的到寺里来给自己的孩子祈福求平安,他们的孩子都是这样,受到惊吓之后发烧头疼,还有说胡话的。有的时候还会请师兄们去他们家里念经驱邪,很快就好啦。”
宜妃睁大眼睛:“真的吗?”
宫中是不准流传这种鬼怪邪说的,但不准是不准,也背不住私下里会求神拜佛,更何况病急乱投医,小永平烧了这么久,太医那边也一直没办法,宜妃难免有些急了。
于是说道:“那,你会吗?”
明心说道:“小僧会。”
宜妃想了想,到底也不是别的什么灌药之类的事,若不好了还有后遗之症,只让这小和尚念一念经文,哪怕没用也不会有影响,唯一的问题就是——
她使了个眼色,她身边的大宫女思文立刻退出去将门半掩上,守在门口,宜妃又对心平说道:“心平啊,这事儿可别跟你父皇说啊。”
心平眨了眨大眼睛。
若是平时,不管什么事她都会找机会叽里呱啦的跟父皇说的,但今天经历过大慈恩寺的事情,她隐隐的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不能让她的父皇知道,若知道了就会给人带来灾难,这个时候也认真的点点头:“我知道啦。”
宜妃这才对明心说道:“你试试吧。”
明心对着她行了个礼,然后走到床边,低诵了一声佛号,然后双手合十,对着昏睡不醒的小永平开始轻轻的念诵起来——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太阳落山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周围渐渐的黑了起来。
得禄退出去之后,南烟便一个人坐在窗边,不说话也不动换,连御膳房送来的晚膳她都没动两口,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她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沉。
其实,饥民这件事,并不算什么罕事。
天有不测风云,这么大一个大炎王朝不可能各个地方都风调雨顺,哪怕风调雨顺,没有天灾也有人祸,出现逃荒的饥民也是正常的事,就南烟当初还做尚宝女官的时候就知道,户部每年都会在年初的时候先准备好粮食和银两,就是等到发生灾荒的时候用来赈济灾民。
南方这边,淮河水患一直都是让朝廷头疼的问题。
每年出现水患,灾民都会涌入金陵,这里作为南方的京都,本就是最富庶之地,官府也有足够的粮食让他们吃饱。
可是今天听到的,却是另一回事。
当然,作为皇帝出巡的时间不让灾民出现在城中,这一点面子上的事南烟多少还是能够明白,陈玄再是体恤百姓,也不可能让这些灾民在皇帝南巡的时候出来打皇帝的脸,赶出金陵城去,倒也无可厚非。
但真正让南烟觉得奇怪的是,这边的官府居然从头到尾,一粒粮食都没有拿出来赈济灾民!
这是怎么回事?
陈玄胆子再大,敢偷偷的驱逐灾民出城,也大不到这个地步吧。
难道说,金陵这边没有能够赈济灾民的粮食?
只这么一想,南烟自己都觉得荒唐,用力的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金陵府如果都没有粮食,那天底下就没有吃得饱的人了。
那为什么他们不肯拿粮食出来呢?
还有,陈玄今天告诉得禄,城外的饥民居然劫了朝廷的粮食,那又是什么粮食?
南烟隐隐的感觉到事情应该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尤其是下午祝烽就回宫了,但带着陈玄他们去了御书房,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如果只是普通的被人劫了朝廷的粮食,皇帝自然是要生气,但事情的处理还是很简单的。
但他们一直商量到现在。
是其中有什么麻烦吗?
想到这里,南烟的心头一阵燥热,越发的坐不住了,索性起身到院子里走走,若水他们立刻跟上来,南烟摆摆手道:“不必跟着,本宫就散散心。”
太阳刚落山没多久,地上也还有未散去的暑气,南烟走了一会儿,反倒走出了一身汗来,她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回去,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果然是祝烽带着小顺子过来了。
她立刻迎上去:“皇上!”
虽然只有屋檐下几盏灯笼散发出的微弱的光,还是将祝烽脸上的疲倦和还没来得及散去的阴沉照得一览无遗,但他一看到南烟,眼中的神情还是稍稍的放柔了一些,道:“在等朕啊。”
南烟问道:“皇上用过晚膳了没?”
祝烽叹了口气,道:“朕吃不下。”
南烟却不理他,一边引着他往里走,在迈进房门的时候回头吩咐:“去御膳房传饭,送些酸凉的东西过来。”
祝烽无奈的苦笑了一声,也由着她。
进屋之后,他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交给南烟,自己坐到椅子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他这样,南烟的心中更添了几分沉重。
轻声道:“皇上,到底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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