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羽毛笔在粗糙的羊皮纸上飞快跳舞,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为了避免有人通过羽毛笔微弱的摇摆猜测羊皮纸上的内容,羽毛笔每写下一个词组,就会自动更换一种语言——可能是普通的汉文、拉丁文、阿拉伯文,也可能是古老的如尼文、泽班文、玛雅文,还有可能是底比斯女巫文、欧干文这些比较生僻的巫文,甚至可能是由0与1组成的二进制编码,等等。
弗里德曼不需要完全看懂羊皮纸上的记录,只需要在心底默默想着自己的‘意见’,剩下的羽毛笔自会代劳。
有这些良好的‘保密’措施,有七宗罪强大的运作能力,弗里德曼爵士不止一次考虑要不要在羊皮纸上写下争夺奥古斯都的话。
但源自月下贵族的骄傲与吸血鬼古堡的谨慎,让他最终放弃了这种打算。
不论七宗罪使用什么方式——比如暗杀瑟普拉诺、干扰血友会的投票,等等——作为最终受益者的自己,总会有被反噬的一天。
脑海闪过这些念头的同时,面前的羽毛笔已经停止记录,向旁边一跃,露出羊皮纸上那个简短的句子:
——6/7,此次意见继续累计。
6是指弗里德曼已经累积了六次意见没有兑现。
7是指七宗罪意见累积的上限。
虽然堪罪使有义务完成魔鬼们提出的意见,但这些意见并非没有上限。整个社团能够承受的任务上限只能涉及大巫师级别,这意味着不论堪罪使从外界带回的任务,还是七宗罪完成的任务,都不能超过有一位大巫师参与的难度。
反过来,一个大巫师难度的任务平分成七份后,每份‘意见’的重量也只能达到顶尖注册巫师的级别。
所幸堪罪使允许魔鬼们累积他们的意见。
每份‘意见’相当于一个顶尖注册巫师的要求,累积七份意见,便能兑换一个相当于大巫师级别难度的要求。
弗里德曼非常渴望要一份大巫师级别血族的精血,以增强自己的天赋底蕴。所以从加入七宗罪,了解这个任务模式后,他便一直默默积攒自己的‘意见’数量。
到现在,加上这一次,已经攒够六次了。
只要再来一次,他就能兑出一份大吸血鬼的精血了。
想到这里,路西法的眼神微微发亮,迫不及待摘下那枚红宝石戒指——即便心情急切,他仍旧保持了足够的理智,摘戒指的过程都隐藏在宽大的袍袖中——然后将那枚戒指旋转,露出背面一个繁杂的阴刻符文。
白色的羽毛笔再次跳起来,吐出一团殷红的液体,涂抹在那枚符文上。
年轻血族抓着戒指,按在了羊皮纸上的简短句子末尾——这是属于‘路西法’的印记,也是路西法与堪罪使之间确认契约的必要步骤。
一团鲜红的火焰在印鉴与羊皮纸间一闪即逝,留下一抹鲜红的印记。
当那枚戒指离开后,羊皮纸停了停,便自动折叠,变成一只棕色的飞鹤。纸鹤原地拍打着翅膀,努力片刻后,轻盈而起,须臾间便飞到堪罪使面前。
谷珖</span> 到了这个时候,堪罪使那张白色面具前已经翩跹了五只一模一样的纸鹤了。它们按照某种奇妙的阵型,在半空中轻盈起舞,很快,弗里德曼的纸鹤便消失在纸鹤群中,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哪一只是他放飞的。
七只纸鹤集齐,堪罪使抬手一抹,将它们一齐拢进袖子里。
“收完好处,下面聊几件小事。”
白色面具下的声音稍稍严肃了几分:“首先,涉及下个月的校猎赛。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校猎赛正在进行某种程度的变革……这种变革是符合所有人利益的,因此希望诸位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帮助学校温和推进这件事。”
“这算对等任务吗?”戴着鸟头面具的贝尔芬格屈指敲了敲桌子,低声问道。
“不,这只是一个友善的建议。”堪罪使答道:“如果没记错,我之前说过,对等任务会在不久的将来出现……这次收集‘意见’属于提前发放的福利。”
“免费的午餐从来没那么容易消化。”别西卜已经不再吃东西,晃着肥硕的猪头,左顾右盼着,打量会议桌中央的身影:“……上一次你让我们维护学校安定团结,这一次又让我们推进校猎赛改革……这么正能量的事情,总感觉跟我们的面具不太匹配……你是不是学生会的某位大佬?”
这个猜测稍显失礼。
于是,别西卜也歩了弗里德曼的后尘,被‘噤声’了。
收拾掉多嘴多舌的猪头后,堪罪使拍拍手,吸引着其他六位‘魔鬼’的注意力:“另外一件事,就是关于我‘退休’的事情……”
这句话一出口,便引得会议桌周围七位成员纷纷侧目。
上学期某次聚会中,堪罪使便说到自己打算退休了,但直到现在,他仍旧稳稳的坐在会议桌中央,没有一点儿离开的意思。
“这不是我的错。”白色的面具向后仰了仰,声音难得多了一丝惆怅:“原本我的任期在上学期末就该结束了……我选择的继承者应该在暑假接受你们的考验……但出于某些特殊的缘故,那段时间他无法参加考验……所以这件事被迫推迟了。”
“您不需要解释。”戴着猫脸面具的利维坦打断道:“只需要确认一下,考验是否继续进行?”
“是的,非常确定。”堪罪使说着,声音中突然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所以在这里,我必须提醒诸位,对我的继承者考验时多点耐心……我知道你们中有人一直在累积自己的‘意见’,打算在我这里换个‘大’的,如果不出意外,相关责任会落在我的继承者身上。”
话里话外,不外乎‘好自为之’几个字。
这让弗里德曼爵士有种冲破‘噤声’束缚,破口大骂的冲动。即便最后他努力压下了这番冲动,仍旧按捺不住,在心底连道几遍晦气。
白色面具转向弗里德曼爵士。
“路西法,”堪罪使用油滑的声音说道:“傲慢,是最大的原罪,这个周六的晚上十二点,我会带着继承者出现在你的面前……希望你的考验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解除了对路西法的噤声。
“如你所愿。”爵士冷淡的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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