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1 / 1)

路过家麟的帐篷,皮皮决定先看看家麟,却发现方辛崃正坐在一个树桩上往自己的左手断腕处缠布基胶带,上面接着一个沉重的铁钩,皮皮看得心惊肉跳。这只手是为皮皮而断的,这些天方家人都避免跟她说话,辛崃基本上不理她。皮皮有些讪然,走过去厚着脸皮道了声“早”。

辛崃面无表情地说:“陶家麟还没醒。”

“哦。”

皮皮俯身要钻进帐篷,被那只冰凉的铁钩拦住:“我妹也在里面。”

“哦。”皮皮知趣地退了一步,“那就……不打扰了。”

方辛崃用牙将银色的胶带咬破一个口,“嗤”地一下撕断,用铁钩在树桩上划了几道深深的印子,仿佛在测试它的强度。皮皮本来有些歉意,转念一想,当初他拿刀割自己肝脏时可一点儿没手软,于是说了句“我晚点再来”后坦然地走了。

营地西边有个空地,皮皮找到小菊时,她正举着□□瞄准靶心练习射击。皮皮摸出装着迷药的小瓶正要开口,忽见小菊腕上多了一根红绳,上面拴着颗湛蓝色的珠子,不禁怔住。小菊发现了她的目光,美滋滋地笑了:“这是魅珠,金鸐送的。”

皮皮暗自叫苦。小菊好不容易从不幸的婚姻里走出来进入新的恋情,这种时候让她当间谍刺探金鸐不妥吧?当然啦,为了友情她多半也会答应,心底一定不情愿。皮皮一连转了好几个念头,见小菊的眼睛仍然亮晶晶地看着她,想了想,道:“刚从嘤嘤那边听了一些关于金鸐的家事。”

“真的?快跟我说说!”

皮皮将听来的故事一字不落地告诉了小菊,小菊听得眼睛都红了:“这些事我一点儿也不知道。在飞机上还问过他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他避而不答,看来是有点创伤后应激障碍。”

“创、创伤后……什么?”

“‘创伤后应激障碍’,简称ptsd。”小菊道,“如果一个人受到重伤或目睹了亲人的惨死,精神上没扛住,就会产生这种心理疾病。”

“你确定金鸐他会有吗?……他又不是人。”

“你家贺兰也不是人,不也有吗?你不觉得动物比咱们人类更懂感情么?”

“也是。”皮皮叹了一口气,“虽然你说得不错,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沙澜族是狐族最凶猛的部落,饥饿起来不能控制,有可能会伤害到你,要千万小心。”

“明白。”小菊举弩正要射击,忽听有人喊道:“皮皮姐!小菊姐!”

嘤嘤向她们跑来:“看见钟沂姐姐了吗?”

皮皮与小菊同时摇头。

“早饭的时间都过了,大家都等着吃饭呢。”

“是不是还没醒啊?”

“天不亮就醒了,里里外外地忙个不停,还吩嘱我看着火呢。”

皮皮微微纳闷,印象中的钟沂十分敬业,在闲庭街时就日日早起,到点不开饭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何况这里有一群嗷嗷待哺、不吃饱就会闹事的沙澜族。所幸昨晚的猎物还有些剩余,早餐应当是足够了。

“走,找找她去。”

三人正要动身,前面营地里传来一阵骚动,她们忙向营地跑去。

所有的人都从自己的帐篷里出来了,聚在快要熄灭的篝火边。

皮皮最先看到家麟,他看上去气色比昨天好多了,至少脸没那么苍白。但整个人仍处于痛楚之中,背上伤势未愈,站都站不直,几乎是半倚在树边。他的身边站着穿着绿花小袄、戴着毛线帽的方梨花,正专心地玩着一只魔方。千蕊已换了黑色的猎服,全副武装,弓箭齐备。看得出她认真地化过妆,戴着宽大的墨镜、涂着鲜艳的口红、头上系着一条红色的丝巾,打着漂亮的蝴蝶结。与她正好相反的是金鸐,显然是听到动静刚从吊床里爬起来的,一头凌乱的卷发,赤着脚,穿一条斜纹短裤,套一件紧身背心,露出壮实的胸肌。贺兰觿的旁边站着五鹿原,衣衫褴褛,鹑衣百结,但他挺胸抬头、精神健旺、一看即知除了受伤的翅膀已元气大复。

所有的人都神色凝重,似有大事发生。

正在说话的是方尊嵋,在所有的狐族成员中,他个子最高、体格最壮,浅灰色的眼珠露出与世隔绝的表情:“……食物是我清点的,钟沂做完晚饭后,还剩下小半袋,就堆在她的帐篷里。早上她说要去对岸采蘑菇,然后回来做早饭,说明当时一切正常,食物还在原地没动。”

原来是昨晚的猎物丢了。

“钟沂还没回来?”贺兰觿问道。

“辛崃去找了。”方尊嵋道。

“钟沂出去后,还有谁可能去她的帐篷?”金鸐道。

“她的帐篷应当是空的,我和辛崃、梨花都在陶家麟的帐篷里,帮他治了一夜的伤。”方尊嵋道。

皮皮看着众人,心中暗想:钟沂负责饮食,不会监守自盗;猎物是小菊、家麟和自己辛苦打来的,也肯定不会拿。方氏一家、千蕊和金鸐昨夜那顿都吃得很饱,没必要偷吃。宫家的兄弟带着两大袋食物已经离去了。贺兰觿在温泉边吃了狼女,也不饿。最大的嫌疑恐怕就是嘤嘤和五鹿原这两个外人了。

果然,方尊嵋的目光在五鹿原的身上扫来扫去,一脸敌意。

“昨晚我有吃的。”五鹿原淡淡地道,“金鸐给了我食物。”

“五鹿大哥早上一直和我在一起,就坐在这里烤火。”嘤嘤轻声道。

“先别替人开脱,”千蕊冷笑,“天知道是不是你拿的?这一袋够你们蚁族吃一年的吧?”

“我……我没偷。这……这东西就是我背回来的。我要想偷……这么远的路,小菊姐、家麟哥都受了伤,半路上我就能跑掉。”嘤嘤急于辩白,语速飞快,不免结结巴巴,但毕竟是做学问的人,逻辑很清楚,这么一说,大家也都觉得在理。

方尊嵋握出腰后的斧头,向五鹿原逼近了一步:“是你拿的吧,五鹿原?”

“我没拿。”五鹿原双臂抱胸,不屑而笑,“想吃什么我自己会找,犯不着去偷。”

“东西丢了也饿不着谁,”方尊嵋阴森地看着他,“对我们来说,你自己就是一顿上好的早饭。”

“我的确是。”五鹿原的眼睛眯了起来,手已经捏成了拳头,向前逼近一步,一字一字地道“只要你吃得下。”

两个男人脸挨着脸,眼看就要动手,皮皮一步抢上,挡在中间:“我觉得不会是五鹿原。他的翅膀受了伤,又得罪了修鱼家,现在急需我们的保护,又何必引火烧身做偷窃之事?明知道我们第一个就会怀疑他?”

“没人知道五鹿与修鱼是什么关系,他极有可能是狼王派来的奸细,在我们面前扮演苦肉计。”千蕊道。

“这只是你的猜测。”家麟道,“有证据吗?”

小菊碰了皮皮一下,皮皮低头,看见小菊的左手伸了过来,上面的戒指已经变成了粉红色。怕引起恐慌,她摇了摇头,示意小菊不要声张。

如果仅凭她们三人之力就可以猎到一头熊,饿极了的沙澜族可以扫荡方圆几里之内所有的猛兽。回来的路上,就在营地附近的林中,她还见过一群野鹿。就算这些都没有,还有老鼠、松鸡和蛇。沙澜族还不至于那么地不变通,明知饥饿的后果,还坐等戒指变红。

“什么蘑菇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采?”金鸐皱眉,“如果这里谁也闻不到她的气味,说明她的人在几里之外……”

传来一声口哨,一个灰影快速向他们跑来,是辛崃。

见他是一个人,方尊嵋问道:“钟沂呢?”

“没找到,”辛崃摇摇头,举起一个布袋,“这是她的袋子,里面还有一些蘑菇。”

“在什么地方捡到的?”贺兰觿问道。

“对岸不远的林子里,离这里最多五百步。”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大家心中都在想两个最大的可能:一,钟沂被野兽攻击了,或者说吃掉了。二,她被狼族劫持了。

虽然狐族嗅觉超群,但大家或在帐篷里休息,或专心替人疗伤,谁也没注意到对岸发生了什么事。

贺兰觿忽然道:“辛崃,去溪水那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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