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没带你晚点来看,夜晚的时候,那边海港的灯光亮着,可以坐一坐缆车。”
其实他也没坐过这个东西,就这段时间总看有拖家带口的游客牵着孩子、家人的手,或惊喜、或害怕的上去,他便有些羡慕。
这样的机会,可能他一生也是不会有的。
江瑟没出声,听他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之前就见过你一面。”
“我知道。”
江瑟低垂着头,“几年前IMAX影院,我跟冯南说话那一次。”
江至远愣了愣,忍不住露出笑意,江瑟抬头看他:
“是不是从那时起,你就有想要再绑架她一次的打算了?”
江至远仍在笑,她很认真,双眉拧出皱褶:
“你做这些事,是不是因为我?”
他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但显然江瑟猜测的是事实。
“你明不明白,”她双手握成拳,紧贴着肚子,身体弯曲,脸贴着膝盖,把手藏起:
“我需要的,不是要你这么做。”
她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江至远脸上肌肉紧了紧,想伸手去安抚她,却又苦无自己的没有资格。
他嘴唇动了动,离她又远了一些,怕自己靠她太近,会让她不喜。
“我只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不喜欢欠别人,也不喜欢人家欠我的。”她趴了一会儿,泪水把膝盖上的裤子布料浸湿,她又去翻包,从里面拿出纸巾:
“冯南确实对我怀有恶意,但是这样不是解决的方式。”
如果说未来她一帆风顺的生活,会以江至远绑架冯南的方式而得以实现,那她一生可能都无法安宁。
她没办法看着一条人命因为自己的关系而消失,她也没有办法让江至远以这样的方式弥补他的‘女儿’。
她得到了‘她’的身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人生,她赶回来制止江至远,不是要救冯南的性命,也不是因为冯南而置自己于险地,除了不想无端背上一条人命外,她还有种对于‘江瑟’亏欠的感觉。
有些话,‘江瑟’是没有办法再说的,但她还可以。
她仍畏惧江至远,不能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但她也不想看到他为了替‘自己’解决麻烦,挺而走险,做出错事。
“这样是不对的,没有人有权利可以伤害别人。”她抬头勇敢的直视江至远的眼睛,不闪烁、不回避,以表明自己决心:“每个人做过的选择、做过的事情,都会为将来带来许多影响与改变。”
她是、原‘江瑟’也是。
细细想来,如果没有这一场重生,照原本‘江瑟’的生活轨迹,她生活在杜家这样的环境下,母亲懦弱不堪,杜昌群对她无比厌弃,动辄打骂修理,养成她乖张暴戾的性格,得不到家庭的温馨,得不到父母的关怀,受同母异父的弟妹排挤,一心一意想要出人头地。
也许如‘她’原本的计划一样,十七岁就放弃读书,进入社会,照‘她’本来所设想的进入娱乐圈里。
‘她’混得好与不好,江瑟不知道,但从‘她’能与冯南这样的人认识并结下仇怨,她大概也能猜想得出来一些。
试想一下,如果江至远当时没有做错事,亲自教导女儿,原‘江瑟’的童年不会这样悲惨,哪怕日子再艰难,也不会艰难成她才重生时那个样子。
“我只是想要把我给你带来的影响清除。”
江瑟的话说完,江至远沉默了很久,才开口。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希望看她哭的人,可偏偏此时让她哭的,却是自己。
有些‘影响’,哪是那么容易清除的,江瑟环抱着自己,他一直在看江瑟,那目光极为深沉,有种绝望与希望交织的复杂情绪被他困在眼底:
“你恨不恨我?”
他意有所指,“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但我仍然希望听到你叫我一声。”
说这话时,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脆弱,充满了希冀,带着些央求的样子,看着江瑟。
女孩儿低垂着头,抿着嘴唇,他那双眼里的神彩渐渐暗淡,最后变得寂静,像一汪死水,再掀不起波澜的样子。
他神情平静到近乎木然,许久之后笑了一声,那声音有些凄凉,有些叹息,还像是有些遗憾,又仿佛十分了然,早猜到这样的结局。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看了远处一眼。
江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裴奕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看着这一边坐着的两人,目不转睛。
怒火中烧的冯中良拄着拐杖,冷冷的注视着江至远,气势不减当年,让江至远想起当初那个领着警察破门而入的老人。
他有些欣慰有两个这样关心自己女儿的人,他坦然的看着裴奕,欣赏的打量他,问江瑟:
“这就是裴奕?”
她看到裴奕与爷爷一起出现的那一刻,那双眼睛都亮了起来,心底最后一丝关于绑架这事儿的阴霾随着这两个关心她的人出现而在慢慢被驱散,她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嗯。”
“他对你好不好?”
江至远看到她的表情,心情有些复杂,既为女儿开心,又有些酸楚,他已经知道裴奕的身份,知道裴家是个什么样的门第,也明白裴奕有多优秀。
但他不管这些,他在意的,只是这个男人对不对他女儿好而已。
江瑟有些意外他会问这句话,但隐约间又理解江至远问这话的意思。
这种感觉有点儿陌生,她还不太能适应,但她还是道:
“他对我很好,很喜欢我,在意我,怕我出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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