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村头就有河流,然而为了方便,庄户人家都会在自己院子里打井,若是讲究些的人家,还会在井上盖上盖子,防止落叶什么的脏东西掉到井里头。
冬宝的新家里头也有井,然而木制的井盖子早就糟朽掉进了井里,从井口望过去,水面上飘着厚厚的一层树枝树叶,几乎看不到井水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下去把井水好好的淘一淘,也就是把大的脏东西淘上来,剩下干净的井水,澄上一两天,就能正常的用水了。
李氏想出来帮冬宝做饭,然而被秋霞和李红琴拦住了,“你安心坐床上歇着,凡事有我们,我瞧着冬宝就是个能干的,比一般女娃子强多了!”
“我这都歇了老些天了。”李氏笑道,“一不干活,这心里就慌的难受,浑身不得劲。”
秋霞婶子笑了起来,“你就是难受也得歇着!你想想,上午的时候你还病的要死要活的,这分了家就好了,不是叫别人说闲话吗?”
李氏和冬宝是孤儿寡母自立门户,比不得家里头有男人当顶梁柱的,要是有人议论,说些难听的,就不好了。
经过秋霞婶子这么一提点,李氏顿时就明白了,也不提出去帮忙干活的事了。
“等明天我再请个大夫过来,跟大家说清楚之前是误诊,就成了。”李红琴笑道,“到时候那黑心老婆子不知道该咋后悔哩!”
三个女人顿时低声笑了起来,就连一向温顺孝敬的李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想那个时候冬宝她奶该有多后悔,她就有多解气。即便是事到如今,她还是觉得黄氏怎么对待她都没关系,可黄氏怎么能这么心狠毒辣要卖掉冬宝呢!
男人们在前院装好了大门,就开始在院子里四处打量,这个说这里能挖个菜园子,明天就从家里菜园子移几棵菜秧子种过来,那个说那里将来可以盖一个猪圈,几个人都是经验老道的,一会儿功夫,就把这个荒废了多年的院子规划的头头是道。
“洪老弟,明日你带人来淘井,我先谢谢你了!”李立风冲栓子爹做了个揖,他并不知道洪家和宋家的那点恩怨,只以为栓子爹是热心来帮忙的,心里十分的感激。
栓子爹脸上微微有些赧然,因为自家婆娘不懂事,到人家家里大闹,累得秀才娘子挨巴掌,他和洪老头嘴上不说,心里头很是过意不去,分家后他就想留下来帮忙,又怕秀才娘子和冬宝不待见他,直到刚才碰到了一行人推着车过来,才找了个机会。
“别,别。”栓子爹话都说不利索了,一个劲的摆手,“多大点事儿,我淘井淘惯了的,当不得您这么说。”
装上门后,几个来帮忙的人便回去了。庄户人家帮工不给钱,但一般都是要请来帮工的人吃饭的,然而来人都不是外人,知道李氏娘俩如今是什么情况,装完门后就回去了。秋霞婶子也得回去给家里人做饭,并未留下来吃饭。
冬宝炕好了饼子,煮好了蘑菇汤,端到了屋里,点了油灯几个人坐下来吃饭。下午林实去买锁的时候,顺便给她们带了盐和酱油,要不然这顿饭都做不了。
“冬宝长大了,成能干的大姑娘了!”李红琴尝了口蘑菇汤,不住的夸赞。
“大姨喜欢吃我做的饭,以后天天来我家,我给大姨做饭吃!”冬宝笑起来甜,说的话更甜,喜的李红琴合不拢嘴。
李立风在一旁呵呵的笑,对李氏说道:“门买的匆忙,就那么一扇合适大小的,人家还没上漆,我就买下来了,想着今晚就得装上,也顾不上计较这么多了,过两天我再过来,带工匠过来给刷层漆。”
李氏不愿意再麻烦大哥了,连忙说道:“不碍事,刷啥漆啊,庄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大哥,那门多少钱?”
“你这就见外了。”李立风不高兴的放下了筷子,“一扇门罢了,我这当大哥的还不能送了?”
李氏微微红了眼,心里暖暖的都是感动,“不是,我这就是怕大哥破费,大哥你跟嫂子挣俩钱也不容易,起早贪黑的……”
一句话说的李红琴也放下了筷子,微微有些恍神,他们兄妹三个,多少年没坐到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了。
“咱爹娘没的早,我这个当大哥的对你们俩照顾不周,没护着你们,特别是红珍,中午我听有人跟我说,你病的快死了,宋家人要把你扔出去,我这心里吓的……”李立风低声说道,声音中也带了感伤,七尺男儿眼圈都红了。
冬宝在一旁笑道:“大舅哪里没护着我们了?分家的时候你一出现,我二叔就不敢刁难我们了!要不是你和大姨,我们还要不来一百斤高粱面和两吊钱哩!”她挺能理解大舅的所作所为的,要是大舅跟她亲爹一样,亲戚不管有个啥事都奋不顾身的挡在前面,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都奉献给亲人,那叫傻缺。顾好自己的家是首要的,有余力的情况下才能照顾好其他亲人。
“哎!”李立风长叹了一声,擦了擦眼睛,“如今没别人,当着冬宝的面,我说句心里话。你刚出嫁那几年,我不放心你这个幺妹子,隔两个月就过来宋家看看,冬宝她爹一直瞧不起我这个做小买卖的,嫌我丢了他这个读书人的脸面,见了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见他这么个样,我心里头也气,便没再过来过。现在想想,受他两个冷眼算啥,只要你能过的好些。”
李红琴也叹口气附和,“这话我同意,当年冬宝她爹不也是瞧不上我家那口子,嫌他是个赶大车做买卖的,士农工商,他是最高等的士,我们就是最下等的商,就他老宋家一家子高贵?我们都是下贱的?我也不大想来宋家看他白眼。”
冬宝听的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家老爹除了凤凰男这个极品特性外,还如此的……自我感觉良好,实在是叫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大姨大舅,你们别把我爹的话放心上。”冬宝柔声柔气的说道,“你们靠自己双手自己本事挣钱吃饭,养得活一家老小,你们两家哪家日子过的都比我们家好,我爹一个读书人高贵又能怎么样?他的本事就是让我和我娘日子过成这样?我瞧着他不如你们。”
李氏扭过身往后抹了抹眼睛,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兄长和长姐为何不愿意来宋家看望她?还不是宋秀才瞧不起他们,总给他们冷脸。
“别乱说话。”李氏咳了两声,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是你爹,谁都能说他,你不能。”
冬宝笑了笑,油灯下白净的小脸上露出了一对可爱的梨涡,“就是因为他是我爹,他做错了,我得告诉他,不然还要外人来告诉他?”
看着古灵精怪的女儿,李氏怎么也不舍得去责骂,笑着摇了摇头,“你就是能说话……从家走的时候你跟你二叔扛上,骂的那些话,我听着都替你害怕。”偏那时候她不能动弹,真怕宋二叔会打冬宝。
“那不是家了。”冬宝认真的纠正着李氏话里的错误,“这里才是咱们的家。二叔他有点长辈的样子吗?有长辈非要搜嫂子和侄女的身的吗?咱们占着理,他要打了,就是他欺负人,咱们塔沟集大部分都是厚道人,认清了他是啥人,就不会和他处一起了。娘,你没见中午那么多帮咱们的人么,公道自在人心。”
李立风笑着拍了拍冬宝的肩膀,对李氏夸奖道:“冬宝是个明事理的丫头,她小时候胆小的很,见了人话都不敢说,我还怕这丫头性子随了你,将来受委屈,现在看她这模样,我也放心了。”
“这是随了我!”李红琴笑道。
晚上的时候,李立风在堂屋拼了几个凳子,铺了被褥在上面当床,李红琴和李氏带着冬宝睡在里屋床上。
冬宝睡在两人中间,笑着对李氏小声说道:“娘,你要是跟大姨一样就好了。”
李氏闻言顿时愣住了,“啥?”
“你要是跟大姨一样厉害,包管我娘和二婶不敢欺负你,她们俩要是敢说不好听的,你就能十倍的骂回去!”冬宝笑道。
李氏看了眼在一旁笑的大姐,讪讪然说道:“我也想,就是学不来。”她天生就不是泼辣人,被秀才和黄氏磨搓的一点脾性都没有了,加上没有孩子就没有底气,做不到李红琴那样泼辣。
“你娘从小就被我们护着,她哪用学这些。”李红琴爽利的笑道,“冬宝可不能跟你娘一样,女孩家要泼辣点才好,将来不受欺负。哎,一说起这个,我就担心你秀玉姐,性子柔软,跟你娘一样。”
李氏笑道:“担心啥,秀玉是个好性子的,将来给她找个好婆家就行了,怕啥?”
李红琴搂着冬宝笑道:“要不是秀玉大了冬宝几岁,我都怀疑咱姐妹俩的闺女抱混了,冬宝这丫头随我的性子,秀玉那丫头随了你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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