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早已到了,李东阳、马文升、王鳌、张升人等,这些无一不是弘治皇帝的肱骨,君臣相知多年。
而今,这几人俱都私下知道了陛下的病情,一个个面带哀色。
弘治皇帝却是乐了:“诸卿家怎的一个个这样的表情,御医说了,朕得心情好一些,可你们呢,这是非要让朕难受不可啊。”
“臣等不敢。”
弘治皇帝摆摆手:“天塌不下来,朕起初得知病情之后,也是难受的很,后来,反而想明白了,好啦,不说这些啦,今日是大日子,抡才大典嘛,朕现在倒是盼着……谢卿家送榜来。”
他看了刘健一眼:“刘卿家的儿子,也参加了今岁的会试吧,如何,可有几分把握。”
这……刘健心情复杂。
其实他对儿子多少有点信心的,或许……真能金榜题名也未必。
可另一方面,他又担心,现在若是吹嘘的有些大,说自己儿子能中试,可结果若是不如人意,岂不是为人所笑。
因此,他沉默了片刻:“犬子才疏学浅,上一次中了北直隶的解元,已是运气了,可他资质平庸,何况,北直隶的解元,放在全天下,也不过尔尔,臣觉得,他要中试,得需要一些运气。”
其他人都没有吭声。
这本来是一个愉快的问题,至少可以活跃一下气氛。
可事实上呢,大家都不好开口,毕竟他们对刘杰也有耳闻,倒不是完全没信心,而是信心不太足,这时候言之凿凿说必中之类的话,到时刘杰马前失蹄,这就尴尬了。
算了,还是装死吧,别什么枪口都去撞。
弘治皇帝莞尔一笑,不置可否,他随即道:“科举就是如此,哪里有说必中的,八股文难就难在,它太过繁复了,哪怕是再有才情的人,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有把握。”
众人纷纷颔首。
这……确实需要一些运气啊。
马文升今日心情挺轻松,因为至少……今日不必拉出来被人批判了。
不过想到陛下身子不好,他又有些郁闷。
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厄运缠身,不但自己倒霉,连身边的人都倒霉。
那个该死的算命术士,还说自己会转运,前些日子自己去兴师问罪,谁晓得,此人早已跑了。
这令马文升有一种被智商侮辱的感觉,堂堂兵部尚书,被一个术士给糊弄了,偏偏,自己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找人,毕竟……他实在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被人玩弄。
就在他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这时,有宦官匆匆而来:“陛下,内阁大学士谢迁觐见。”
来了……
刘健极想表现的得体一些,免得因为过于关注儿子的考试而惹来笑话,让人觉得自己不够稳重。
可这是自己儿子啊,是刘家的继承人,关系着的,何止是自己的面子,更是事关着一个家族的兴衰。
这不由得他不紧张,面上带着各种复杂之色。
片刻之后,谢迁入了暖阁,行礼:“臣见过陛下。”
弘治皇帝正色道:“榜呢?”
“臣没有带榜来。”谢迁苦笑。
弘治皇帝皱眉,怎么回事?谢迁虽偶尔诙谐,可在大事上从不糊涂的,他既明知朕在盼着榜来,却为何连这样的大事都忘了。
弘治皇帝心里咯噔了一下:“出了何事?”
谢迁苦笑:“今岁的科举,有些蹊跷。臣不知该不该来请罪。”
刘健想死。
怎么……出事了,莫非是出现了舞弊大案?
谢迁随即道:“今岁太奇怪了,西山书院十五个弟子,统统榜上有名……”
十五个……全中!
弘治皇帝一愣。
他觉得匪夷所思。
这……不可能吧。
谁有把握,会试全中?
谢迁又道:“名列第一的人……叫刘杰,不只如此,刘杰之下,从一至第九名,都来自于西山书院,其他六人,最次的,也名列中游,臣在阅卷时,就觉得古怪,因为这些卷子,实在太完美了,完美到没有瑕疵的地步,不过当时阅卷时,乃是糊名,臣也不知,作这些文章的是何人,等臣亲自看过了榜,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他们……”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凉气,西山书院,这是不给人活路啊,这科举,被他们西山书院给承包了?
而刘健一听刘杰高中第一。
他有点懵,下意识的想要问,是哪个刘杰。
可他忍住了,略一思索,天下可能有很多刘杰,可谢迁口里说,是西山书院的刘杰,那么……还能会是谁呢?
自己的儿子啊。
自己的儿子……先中解元,又中会元了?
这……可比自己的爹厉害啊。
要知道,刘健可是和解元、会元都曾失之交臂的。
万万料不到,自己竟有了一个会元儿子!
刘健眉毛一挑,正色道:“臣的儿子愚钝的很,他能中会元,肯定是侥幸中的,惭愧,真的很惭愧啊!”
所有人看着刘健。
刘健表现的很谦虚,当然这种谦虚在许多人身上很常见,譬如:诶呀呀,我儿子不就考中了清华吗,这算啥,你儿子还考上了新东方烹饪学校呢,也很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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