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显得很振奋,亲自搀着张皇后道:“朕陪你也走走。”
说着,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又道:“这十全大补露,既是大补之物,除了皇后可吃,其他人可吃吗?”
王氏女医上前行礼,答道:“恩公说了,此物乃是大补之物,对于体虚体弱之人都有大用,只要适量,可每日进用,极是滋补。”
在人们的印象之中,只有最珍贵的药材,方才是最滋补之物。
因而越是稀有罕见的东西,对身体才有大用。
至于这十全大补露,到底是用什么炼制,许多人并不知道,可现在有此奇效,那么料来定是用了世上最珍贵的药材了。
弘治皇帝感慨道:“朕这些日子也觉得精力不济,让继藩再送一些入宫来。”
他哪里想到,这玩意就是鱼肝油,半分珍贵都没有,不过是从鱼肝中提炼而已,若是大规模生产,价格低得令人发指。
说罢,弘治皇帝开怀一笑,朝张皇后道:“这继藩有脑疾之症,所以想法与其他人总是不同,你看看,他的鬼点子最多,朕真不知他到底还有哪些能耐了。”
张皇后亦嫣然笑道:“是啊,这就如上天赐予陛下的福将一般,臣妾前些日子还特意命真人入宫算了算呢。”
这京里,能称得上是真人的,当然只有龙泉观李朝文大真人了。
弘治皇帝从前是不信这个的。
说实话,成化朝就是被这些传奉的道人坏的事。
可现在……似乎也多少有些将信将疑了。
弘治皇帝好奇的道:“噢,真人算的是什么?”
“真人说,大明中兴,当进入盛极之世,陛下乃是真命天子,千秋万代之后,后世定当永颂陛下恩德。而陛下的文治武功,非有天赐两位文武曲星转世不可。”
弘治皇帝听着玄乎,可也听得心热。
他是个没有太多YU望的人。
心心念念的,就是将这祖宗的基业发扬光大,为后世子孙,缔造一个千秋基业。
而这……不正是自己所盼望的吗?
弘治皇帝目光炯炯,问道:“不知是哪二人?”
“这文曲,便是继藩,另一个则是太子了。”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的点头:“继藩为文曲倒没错,他很博学,也很忠心,其他的也都尚可。”
张皇后道:“这真人说了,继藩不只是博学,更是集了天下忠魂于一身,皇上您想想看,陛下要经略黄金洲,他父亲去黄金洲镇守且不说,便是继藩,却是将方家的亲族都送了去,这是为了陛下的大略,而破釜沉舟啊,一个不好,便是阖族诛灭。天下的子民称之为百姓,那些读书人,又满家国天下,家在国前,天下落于国后,可方继藩的心里就只有陛下的天下社稷,却是设了小家,陛下放眼天下,何人可以与之匹敌?”
自己的女婿,当然要夸,还一点不客气的夸。
而且……这还是真人说的话。
弘治皇帝现在这身边,尽头是方继藩的岳父,方继藩的弟子,方继藩的兄弟,方继藩徒孙的爹,哪怕是一块石头,也水滴石穿了,弘治皇帝不断的颔首点头:“是这个道理,不错,大智大忠,果然是上天赐予朕的辅佐之才,朕得如此佳木,可以高枕无忧。”
“可为何,还有一个太子?”
张皇后徐徐踱步:“臣妾哪里知道,反正是真人这样说的,说是太子非寻常人,器宇轩昂,望之有虎气,此百兽之首,陛下生了虎子,却不看重,总是瞧不上他,这是陛下自己的骨肉,乃臣妾怀胎十月而来,血脉相连……”
弘治皇帝带着丝不自然的咳嗽起来。
张皇后又道:“真人说,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自也有不同于常人的性情,若是用寻常人的眼光去看待,反而就落于下乘了。”
弘治皇帝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觉得有几分道理。
自己对于太子的要求,其实就是寻常父亲对儿子的期望。
可细细想来,太子根本不是一个墨守成规之人,怎么能用这些来约束呢?
他不禁苦笑:“真人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真人向来灵验,当初求雨,还立了大功劳。什么叫做有几分道理,陛下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虽说当初先帝在时,宠信奸道,因而有许多狐鼠之辈借此机会,在宫中钻营,因而滋生了事端,为害国家。可这位真人,向来深居简出,为咱们天下百姓,做了不少事,这是真正的世外高人,陛下岂有不信的道理?”
对于张皇后来说,那真人夸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婿,当然就是自己人了,为了证明这真人的可信度,张皇后自然而然坚信他是真正的高人,跟别的妖道不一样。
弘治皇帝不由失笑,道:“是,是,是,皇后说什么都有道理。”
他心头一热。
那真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不过……方继藩这个家伙,有些懒。
御人之道,在于人尽其用。
他年纪也不小了,是该予以重任了。
至于太子……也是一个真性情的人,本事也是有的。
对他们二人,弘治皇帝总觉得他们贼兮兮的,现在思来,哪一个不是一心想为他分忧,又哪一个的作为,不是利国利民?
“此良子与佳婿也。”
…………
“报,报……”
宫里的快报已传来。
方继藩和朱厚照二人打着边炉,一面焦灼的等待着消息。
一听到有人来报,朱厚照豁然而起:“如何啦,如何啦,有消息了?”
“太子殿下,齐国公……宫里刚刚送来了消息。娘娘……的身子,好了,精神得不得了呢。”
朱厚照眉毛一挑,突觉得眼前一亮,生龙活虎的摩着手:“好的很,好的很哪,老方,咱们是不是要发财啦?快告诉我。”
方继藩笑道:“殿下,咱们要发财啦。”
“再说一遍。”
“殿下,咱们要发财啦。”
朱厚照立即露出了三年没挨揍才有的欣慰笑容:“不枉了本宫的一片苦心,母后的身子好了,也是幸事,咱们开工,开工啦。”
方继藩笑嘻嘻的看着朱厚照:“不急,不急,要发财,还得传出点消息出去,得让人晓得,咱们的十全大补露是有奇效的,越是传的神乎其技,方彰显咱们的本事。”
朱厚照小鸡啄米的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老方,来,你坐下。”
方继藩依言坐下。
朱厚照蹦蹦跳跳的站在方继藩的身后,小心翼翼的揉捏着他的肩:“传什么消息才好,你最有本事,最聪明了,你说说看。”
方继藩施施然的翘着腿,一副颇为享受的样子:“不如就说娘娘吃了十全大补露之后,龙精虎猛,精神焕发……嗯……我再想想…”
朱厚照皱了皱眉道:“哎呀,若只如此,似乎还欠缺一点什么,既是十全大补,要彰显本事,不如说母后吃了药之后,顿觉精力无穷,见宫前有大鼎,于是抱鼎而起,高悬于顶。”
方继藩的嘴贱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好吧,他真想给朱厚照翻个白眼。
好在朱厚照还有点眼色,见方继藩不吭声,便晓得方继藩对此肯定不满意了,于是恢复了唧唧哼哼的样子:“你说,你说罢,你来拿主意。”
方继藩终于知道,后世为啥会有手撕鬼子了,原来……这是有渊源的啊。
想到张皇后举大鼎的样子,这画面……方继藩不敢看。
方继藩道:“臣岂可非议皇后娘娘,娘娘是我的岳母,我将她当做自己的母亲看待啊,何况君君臣臣,若在此非议这些,我还堪为人子,堪为人臣吗?我看,交给王金元这狗东西去办就是了,编排这种子虚乌有的事,臣是不适合去做的。”
顿了一下,方继藩不厌其烦的又道:“太子殿下,你我二人都是敏于行而讷于言的人,这些事,就不必我们操心了,我们主抓生产。”
“噢。”朱厚照悻悻然的点头,心道还是方继藩显得周到,这的确有道理啊,背后说这些,若是被父皇知道,还不知道怎么收拾自己和方继藩呢。
王金元那家伙就不一样了,若是事发,大不了大义灭奴,宰了就是。
“老方你真有办法啊……”朱厚照感慨道:“本宫细细想来,这或许就是你从来没挨过揍,而本宫从小被揍到大的原因,我若有你一半的这等能耐,也不至如此。”
方继藩不知道这话算不算讽刺,不过眼下也顾不上这个,他想起什么来,又耐心的继续道:“殿下,这些日子,咱们都在作坊里,到时一旦消息传出去,便必须供货了,这建立销售的渠道,进行生产,打好口碑,是眼下最紧要的事,任何一个环节的疏忽,都可能功亏于溃,咱们的生产得有计划,市面上的十全大补露,多不得,也少不得,既要维持价格,还需保证供货稳定才可。这事对殿下而言,也是一个锻炼,殿下素来多偏重于研究,也该知道如何生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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