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男女形容商人,通常会说:无商不奸。
在萧潇看来,“无商不奸”四个字是贬义,但从某一程度上来说,它也是褒义词。当今社会,没有所谓的纯商业,比如说:明知某种获利手段不光彩,但因为种种考量,最终只能无奈而为之,必须要为之。
一个成功商人,他带来巨大财富的同时,转身回望来时路,哪一个不是斩荆披棘,历经坎坷?若是没有这些经历,那他必定称不上是成功。
萧潇总觉得,只有经历过商战残酷,才能让一个人不管立身何处依然处变不惊。周五这天上午,萧潇看傅寒声,他更像一位儒商,满身都是故事的儒商。
他在每次演讲前,会有短暂的停顿,当目光扫视全场,全场是安静的,无需语言,他用眼神就能向众人传递出慑服力。
那眼神,你可以看到他的平和,却也能窥探到他的冷锐,但拼贴在一起,却奇特的汇聚融合,那是身处高位的大气籼。
临近中午,演讲才结束。
当傅寒声最后一个字落定,现场学生纷纷起身鼓掌,他背手站在演讲台上,目光穿过人群看她,那一刻萧潇才确定,他是真的看到了她。
视线相交,别人没发现,但萧潇发现了,傅寒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唇齿不经意开启,他用几近温情的腔调,利用唇形无声向萧潇传递出四个字来:“我回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萧潇能听到自己故作平稳的呼吸声。这个男人太狂傲大胆了。
在此之前,她和他从未这么安静的对望过,仿佛所有的言语全都汇集在再简单不过的眼神里,她依稀还能看到他在下台离去前,慢慢的扬起了嘴角,那笑更像是留给全场学生的。
傅寒声离场,况且又到了午饭时间段,学生自是不会在会场继续逗留,不多时全都议论纷纷的离开了值得一提的是,会场留了不少矿泉水瓶和揉成一团的纸张。
下午研究生还有一个临时讲座,上完课正赶上双休,若是往日,萧潇可能会选在午饭后打扫会场,但今日时间紧,打扫只能提前,午餐有可能也没时间吃了。
经商议,黄宛之回宿舍拿四人上课课本,谢雯和张婧去快餐店买餐打包带到会场,到时候再回来帮萧潇,这样也能节约出时间来。
金融系研一学生几乎每天都在学习,一个个跟上了发条一样,每天神经绷得紧紧的,张婧曾在宿舍里打趣:“我们c大金融系老师一个个教学一流,就连折磨学生也是一流水平,其他院系老师在这方面还真是望尘莫及。”
礼堂里空无一人,变得那般安静,c市秋天终于负起了责任,虽说姗姗来迟,好歹还是在10月末在四季变迁中浅露秋容。
萧潇清楚的记得,那日阳光灿烂,却不似夏日炎热干燥,会场里流动着清凉的味道,归功于金融系大大小小的会场演讲,有时是c大讲师,有时是c市或是其他城市请来的名商,他们和c大渊源极深,多是在接受邀请之后,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现身说教。
今天是傅寒声,说不定明天就是唐瑛了。
对于打扫会场工作,萧潇早已驾轻就熟,很多事情其实一个人就能迅速有效的完成,但谢雯她们若是不赶论文或是赶课的话,多是会留下来帮萧潇。
这份情,萧潇不能不领,也不能拒绝。
伸手就能触摸的工作都好处理,除了悬挂在演讲台上方的横幅。
萧潇踩着移动梯子上去,行至半空,便听到了会场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会场太静,所以显得脚步声尤为清晰响亮,萧潇手扶着梯子,站在半空中回头朝声源处望去。
正午阳光穿过树影斜斜的照进会场里,随着他的脚步行走,明晃晃的光线落在了他的肩上,落在了他冷峻的眼角眉梢里。
萧潇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狠狠的吓了一跳,她沉默不语的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她,竟是心跳失常,难以控制。
2007年10月26日中午,金融院系大型演讲会场里空无一人。不,还是有的,比如说:他和她。
萧潇站在梯子上低头看着傅寒声,傅寒声站在梯子旁仰脸看着萧潇,深秋中午,氤氲阳光在会场漂浮,似乎还夹杂着薄薄的雾气,有一种静默无声游走,弥漫在他和她之间。
“来,你下来。”傅寒声说。
他背着光,脸上表情看不真切,但声音很低,也很温和。
萧潇抬眸望了一眼上方横幅,随后又低头看他:“横幅还没撤换下来。”
温暖的阳光打在萧潇的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体曲线,低头看傅寒声时,乌黑的发散落在白皙的脖颈上,她只看到会场女生都在看他,却不自知她本人早已牵引了会场许多男生的目光,虽然瞩目的原因不乏跟她之前“大闹”礼堂有关,但又怎会没有欣赏和吸引?
“你下来。”傅寒声再次说。
萧潇退着下梯子,离地面还有几层时,他伸手抱住了她,萧潇惊了一下,那一
刻忽然脱离梯子,身体似是瞬间失重,但他的怀抱仿佛可以承载她的所有不安。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朝会场正门和后门望去,她极力维持镇定,却难掩内心深处的颤栗。
找些话说吧。
离得近了,萧潇才发现他的眼神里竟有血丝,是疲惫,还是没休息好?
萧潇不问他怎么去而复返,而是开口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这样的精神状态,倒像是刚归国,还没回山水居好好休息过。
事实上,傅寒声确实是刚归国。
他晨间抵达机场,回了一趟博达,跟几位高层简单开了晨会,连山水居都没回,在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里换了备用的衣裤,这才直奔c大。
c大10月中旬跟华臻发出邀请函,华臻打了越洋电话给周毅,周毅再转告给他,也算是一波三折了,行程太赶,他也不能保证10月26日那天是否能赶回国,他起先直接回绝“推了”,却在周毅准备打电话给华臻时改口了,他念了两遍:“c大,c大……”稍作沉吟,微微抿唇:“应了。”
如今,萧潇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是断然不会把行程告诉给她知道的,如此鲁莽,如此迫压时间,怎说得出口?
他把她放在演讲台下第一排的桌子上,然后双手撑着桌面,把她的身体困在他的臂弯间,深黑的眼眸里有笑意辉映,柔润如水。
长途飞行,来回周转奔波,在见到她的这一刻,悉数如烟飞散。她在学校里看起来还不错,这很重要。看来唐瑛出面效果斐然,至少校方减轻处分,只让她打扫礼堂。
其实,打扫礼堂也不算什么,只当是锻炼身体了,他也觉得她这是活该,谈不上快意,反倒是心口针扎一样的疼,适才离开,罗立军等人邀他共进午餐,他颇有些心不在焉,想到她一人打扫礼堂,一方面气她,却又忍不住心疼她。
那种疼蔓延速度很快,它能迅速的遍及全身。
最后……
最后,他还算平静的道了声“失陪”,也不理会一众人面对他突然返身离开是如何讶异,解释自有周毅留在现场找借口善后,而他……不能把她一人丢在那里。
不看,不在国内倒也罢了,可他在,就不能无视。
打扫卫生可以,但爬梯子总归有些危险,他看她爬那么高就忍不住皱眉,她一个人爬梯子取横幅,这是第几次了?
“你坐着。”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走到梯子前,接替了她之前的工作。
萧潇望着他的背影,望着他踩着梯子撤下长长的红色横幅,当红幅从他手中坠落,带动的风让萧潇微微眯眼,红幅宛如红色的湖水褶皱叠加在地,阳光夹着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傅寒声站在半空,身上仿佛镀了一层温暖的光。
他下了梯子,把横幅随手一卷,动作倒是利落优雅的很,却不忘叮嘱萧潇:“以后不要一个人爬梯子,身边必须要有人,危险。”
萧潇听着他的话,宛如久违的亲情温暖,她坐在桌上看着忙碌的他,觉得突生的情绪,像是游走在那片红湖里的小鱼,那般自在,那般安然,也是第一次令她不愿再闪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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