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31日——2008年1月1日,整个中国沉溺在跨年狂欢夜之中,当唐家慈善晚宴正在进行时,c市电视台跨年夜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
这一晚,唐家的男女主角是傅寒声,是萧潇;c市电视台跨年夜的女主角却是江安琪,身为主持人,当晚江安琪共计替换四套晚礼服,观众直呼赏心悦目。
很多人在这一天追忆怀旧,感慨2007年来去匆匆,时间宛如指间沙,稍纵即逝。
傅寒声抱着萧潇,是从唐家偏门离开的,来程途中,原本是周毅开车,华臻独自开车赶赴唐家,与之汇合。夜间22点左右,周毅留在唐家善后,华臻也要前往医院做好危机公关处理,另外还要给程父打电话说明缘由。不管是因为什么,自家老板把程家公子打成那样,最起码的慰问是避之不掉的,这时候如何讲话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呙。
再说程公子,听闻入院时伤势严重,在医院休养了两个多月,方才出院回家休养,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是夜,返回山水居,是傅寒声亲自开得车。
细算下来,傅寒声外出洽公,或是以车代步,多年来一直是下属包办,而他倒也并非没有自驾出行过,最频繁的自驾发生在2005年期间,后来也曾开过几次车,车里多是坐着温月华或是宁波,这么看来,似乎只有亲人才能让他兴起开车的兴致。不过话说回来,若非亲人,又有哪个下属敢坐他开得车?怕是一路上都会诚惶诚恐,如坐针毡吧?
汽车驶离唐家,c市在夜色中一片肃杀之色,老街附近车流如织,路面有些堵,冗长的车队催使了驾驶者的烦躁,开始有人把头探出车窗外查探路况,另一手则烦躁的按着喇叭醣。
最后一天了,都在匆匆返家途中,或许是跨年夜气氛晕染,或是深夜氛围令人疲惫困倦,种种因素无疑催生了众人返家的急切和渴望。又或许,驾驶者之所以这么暴躁,只是因为朋友邀约狂欢,怕迟到……
傅寒声把车停了下来,他和萧潇并不赶时间,所以即便是堵在了路上,在心态上却很悠闲。
车行艰难,等待通行途中,傅寒声单手握着方向盘,终于有时间把眸光投向了萧潇,她在宴会上并未喝酒,但车内开着空调,所以白皙的脸颊上隐有桃红晕染。
傅寒声眸子软了,他这位小妻子甚少有脸红的时刻,所以生活中每一次脸红在他看来都是极为难得的。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他伸出另一手碰了碰她的脸,隐隐发烫。
萧潇转过脸看他,车内灯光温柔的照在他的脸上,侧脸轮廓略显晦暗,但眼睛却很深幽漆黑,她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两个小小的她,心头微微一动,便听他开口问:“觉得热?”
萧潇摇头:“不热,就是有点闷。”
闻言,傅寒声看着前方的路况,车队确实是太长了,不时有车主此起彼伏的按着车喇叭。傅寒声的脸上并未有情绪起伏,收回手,并解开了安全带,开门下车时,他说:“乖乖坐在车里,我下车看看。”
31日深夜,c市的夜景格外壮美,触目所及,皆是霓虹世界,彩灯五彩斑斓。傅寒声行走在车流之中,到了前方岔路口,便见那里围了一群市民,正是因为这群市民阻挡了车队前行,也许……阻挡车队前行的,并不是围观市民,而是车祸现场。
岔路口,一场车祸,前因不明。
一辆私家轿车停在了道路中间,车头创伤严重,轿车旁倒着一辆白色电动车,在距离电动车五十多米处,有一个女子躺在地上,已有医生赶过来急救。
傅寒声走过去的时候,家属在一旁失声痛哭,再看女子,因为创伤太过严重,医生抢救无效,女子早已没有心跳和呼吸,被判定当场死亡。
傅寒声扫了一眼那名女子,年纪很年轻,听围观市民说,女子好像尚未成年。
生与死,天堂和地狱,向来只有一步之遥。
因为这层认知,傅寒声返身回来时,他无意识摸了摸裤袋,他在找烟,就那么摸索了几下,手势顿了顿。哦,他已经戒烟多日了,所以身上怎会有烟?
车流中穿梭,有些车主不明现况,不时的探出头和邻车车主抱怨c市交通现状;路过一辆越野车,里面坐着三男两女,衣着头发前卫,正兴奋的嬉闹说着话……
目睹死亡,而且死者还是和妻子相似的年岁,傅寒声的心情若是受到影响,也是在所难免的,但他回到车里,并未把这份坏情绪传递给妻子,他嘴角带着一抹微笑,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嗓音略显低沉:“跨年夜,路堵很正常,再等等。”
萧潇注视着窗外,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傅寒声眼眸闪了一下,这般主动倒是难得,但他只紧了紧她的手,并不说话。
车内一时间安静异常。
有些事,傅寒声不说,但萧潇是知道的。就在他下车不久,她开窗透气,周旁有车主谈及路况,说是有少女爆了头,不过花季青春,却在2007年最后一天香消玉殒。
跨年夜,这天晚上,有多少人喜,又有多少人悲?而那个突遭车祸的少女,最终还是没有迎来2008年的春。
这是一种劫,逃不掉的。
傅寒声不说,她知道他是不想影响她的情绪,所以她便装作不知,如今手在他的掌心里安放着,车内虽无声,但她却觉得很安心,
车停二十多分钟,方才疏通通行,傅寒声再开车,车速慢了许多,他专注的看着路况,清俊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突如其来的死亡和生命里潜伏的脆弱,让他莫名烦躁。
她感觉到了,所以沉默。
……
这一晚,纪薇薇把她的跨年夜交给了万佛寺,她在万佛寺里做义工,面对很多市民前来烧香许愿,内心一片安和。
后来走进禅房,和几位义工一起帮老和尚整理经文,那些经文多是信众闲暇时抄写的佛经原文,其中有一本佛经,上写《大悲咒》,因毛笔字字迹太过华美,纪薇薇好奇心起,干脆坐在蒲扇上翻看起来。
老和尚见了,笑了笑,主动解说道:“这是一位女香客抄写的经文,从九月至今,她几乎每个月都会抄写一本佛经交给寺庙,除了这个月,似是被什么事绊住身不得空,所以才迟迟不见她现身。”
“倒也虔诚。”纪薇薇低头翻看着,毛笔字这么好,那个女子必定是一个心思灵慧的人。
老和尚点头:“是很虔诚,她来万佛寺并不频繁,但每次过来必定会点上一盏酥油灯,共计三盏,说是代表她三位离世的亲人,只希望能够长明不灭。”
纪薇薇合上了经书,为逝者点上一盏酥油灯吗?深思怔然间,只听有人喊:“祈福供灯了——”
31日深夜,四方信众在主持的带领下祈福、供灯。正殿里,伴随着厚重的诵经声,一盏盏酥油灯被点亮。生者点燃酥油灯,只为和已亡逝者获取灵魂上的交流。
纪薇薇为萧暮雨点燃了一盏酥油灯,她立身在信众之中,看着上千盏闪闪烁烁的酥油灯,只觉得场面异常壮观。
她想起了老家南京,在她的印象里,南京是一座四季如春的城,就算是春节前后,气候也是极其温和的,因为不似北方城市那么冷,所以日子总是被她过得晕头转向,一度不思喜悲,直到她后来认识了萧暮雨。
2003年最后一天跨年夜,纪薇薇是在南京寺庙度过的。她本不是信徒,信徒是萧潇,是萧暮雨。
萧靖轩是2003年去世的,所以那年跨年夜,萧潇和萧暮雨一起去了南京寺庙,她作陪。
大雄宝殿,寺庙和尚集体诵经,萧潇盘腿坐在蒲扇上,端坐在大殿最偏角,她手持一串佛珠,她跟着众和尚一起诵经,神情虽是淡淡的,但却比任何香客都还要虔诚。
那时,纪薇薇和萧暮雨已经在一起多月,三人同在一个学校,偶尔食堂遇见,或是外面小聚,多是会同桌吃饭。
多次相处,纪薇薇和萧潇几乎没怎么说话,她也曾试图亲近萧潇,但每一次都是功败垂成。倒也不是萧潇傲气跋扈,而是萧潇的话语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她说十句,萧潇若是能说一句,便已是极限。
纪薇薇曾跟萧暮雨开玩笑:“你这个妹妹实在是不好亲近,她在家里也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听萧暮雨这么说,纪薇薇心理平衡了,萧潇待萧暮雨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她呢?所以她不纠结了。
那夜,百盏孔明灯升向高空,人潮汹涌,纪薇薇拉着萧暮雨去放孔明灯,萧潇步伐不前,她立身在大雄宝殿门口,当时人潮汹涌,萧暮雨一边被纪薇薇拉着走,一边不时回头去找萧潇,他喊:“潇潇,潇潇——”
纪薇薇性子直爽,和萧暮雨在孔明灯上写祝福语的时候,见他心不在焉的在人潮里寻觅萧潇,反而宽慰他:“萧潇已经17岁了,你就是太宝贝你这个妹妹了,放心吧,不会有人带走她的。放完孔明灯,我们就去找她。”
可放完了孔明灯,大雄宝殿门口却不见萧潇,给萧潇打电话,却是关机。
没电了吗?
萧潇不见了。
其实,纪薇薇并不担心,多大一点事儿啊!若是小孩子还有可能会被坏人给拐走,但萧潇……怎么可能?
但,纪薇薇不急,萧暮雨却急了,他慌了,他暴躁了,他在人群里惊慌失措的寻找着他的妹妹,他不顾别人诧异的目光,他一声接一声的喊:“潇潇——”
他跑得满头大汗,但脸色却是骇人的白。
那是纪薇薇第一次目睹萧暮雨失常,她看萧暮雨一直是谪仙一般的年轻男子,美好如花,清朗的仿佛是上弦月,是她心头,是众多女学生心头最皎洁的白月光,他待人始终都是淡淡的,在这一点上和萧潇极为相似。因为太淡然,所以通常会让人觉得有距离感,很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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