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苏静的话来说,若是今天白天赶路赶得紧些,便能早点进城。说不准下半夜还能住上客栈,因而车夫也是不遗余力地驾马车。到了天色擦黑也没停下来休息。
而叶宋和叶青一次都没叫停马车。苏静见他们这么拼,相比之下就显得从容淡定多了。再有不到三个时辰的路程便可入城,苏静思忖着道:“看把你们急的,等到了城,城门紧闭不也是不能进去么。”
叶青天真无*地道:“你可是贤王,有什么事情是你不能办到的呢?”
叶宋补充了一句:“再不济,你不是还会翻墙么。”
苏静无言以对。
眼看着到了城郊,夜已经很深了。方才在高地时还能看见城内隐约有稀疏的灯火。叶青很是激动,她现在无比想要的就是住客栈能有一张舒软的床铺可以睡。
就在马车将将转过一道弯儿时,不想突然听到了孩童抽抽嘤嘤的啼哭声。愣是使得这个凉爽的夜晚突然变得有些阴森森起来。叶青的听觉不如叶宋和苏静的灵敏,起初并没有听到,后来马车越往前走孩童的啼哭声便越大,叶青不明所以地问:“你们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哭啊?”
这时车夫也停了下来,道:“公子,那边斜坡上似有个孩子。”
苏静撩起帘子循声望去,不远处的确是有个斜坡,光线昏暗只隐约见那斜着的凹凸不平的坡形,而一个孩童模样的人正跪在半坡上,抽噎不止。苏静认真起来时警惕性一向很强,道:“大半夜的哪来的好孩子,继续赶路。”
还是要谨防有诈。
可叶青不满意了,道:“不管是好孩子坏孩子,总之就是孩子。万一他是迷路了呢,找不到回家的路在那里哭也是很正常的,反正我们快进城了,不如带他一起。”
苏静似笑非笑地看着叶青,玩味地问:“你这么爱管闲事你二姐知道吗?别好心办了坏事。”
叶青瞪他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二姐也一定会支持我!啧啧,真没想到你那么花心对女孩子那么温柔,却连一个小孩都不肯搭手相救。”
苏静扭头看着叶宋:“我听你二姐的。”
叶宋从窗外探回头,满不在乎:“我听阿青的。”
苏静:“……你能不能不要太惯着她什么都听她的?”
叶青喜滋滋地道:“我知道你嫉妒。”
叶宋先行跳下马车,苏静不得不随后跟上。车夫便和叶青在这边先等着。现在马车外,苏静撩了撩脖子边的发,眯着眼睛道:“那是什么地方你知道么?好好儿看看。”
叶宋仔细地看了两眼,似山坡上杂草丛生有些毛躁荒芜的感觉,还有稀稀疏疏像石块一样的东西倒立着,看不分明,只隐隐辨别得出方方正正的轮廓。不等叶宋说出答案,苏静就主动告诉她:“那是乱葬岗啊宝贝儿。”
那凉飕飕的语气,钻进马车里叶青的耳朵,叶青惊悚地扒着窗棂:“乱葬岗?!乱葬岗半夜啼哭的孩子……会不会是……那个、二姐啊,我看还是别去了……要不,就听贤王的话,我们快走吧……”
鬼神之说,像叶青这种小女儿家心思的,宁可信其有。她也看了不少关于小孩惨死然后半夜啼哭喊冤的故事,十分恐怖。
可是眼下叶宋被挑起了兴趣岂有说罢手就罢手的道理。这下轮到苏静幸灾乐祸了,道:“你看你,说去的是你说不去的也是你,女人鲜少有你这样善变的。”
叶青又是一瞪:“多谢!”
于是叶宋只回头对叶青道了一句让她乖乖待在马车里,便和苏静一起去了那个小山坡。苏静说,通常小城里有人死了家里没钱埋葬的,亦或是没有家人认领的,便会送到城郊哪个山谷集体埋葬了。
叶宋道:“那为什么乱葬岗却是一个山坡?”
苏静边走边懒洋洋说道:“埋的人多了,山谷不就变成了山坡么。”
听起来就令人感到一阵恶寒。
越是靠近,那半坡上的孩子就哭得越是凶狠。地上到处都是杂草和参差不齐的石碑,脚踩在上面凹凸不平,只要低头一看,还能看出是白骨模样。
两人离孩子几丈远时便停了下来,见那孩子正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一边用手去刨地面,地上露出了半截手臂,并非白骨,而是有血有肉。
这下子不用问也明白了,这地面该是埋着他的什么人。
苏静缓缓开口道:“你把他挖出来是想他暴尸郊野么,等附近的狼啊豹啊来把他啃得只剩下骨头?”
这孩子才发现背后有人,泪眼汪汪地扭头来看,害怕地往那截手臂上蹭,泣道:“你们不要抓我!我只要我娘!我只要我娘!”
苏静蹲下来,挑挑眉问:“她是你娘?已经死了,你现在挖出来她也不可能睁开眼睛醒过来,你想你娘死了也不能安息吗?”
孩子满手泥巴,哭得正伤心地揉眼睛。叶宋便也问:“你爹呢?我们可以送你回去。”
小孩断断续续道:“不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把我娘扔在这里,我没有看见我爹来……爹是不是不要我了……”
叶宋和苏静面面相觑。最终决定把孩子带回城里,找家人不成便交给官府去处理。
苏静三言两语说要带他去找爹再回来好好安葬他娘,他又把刨开的土埋了回去把他娘埋得严严实实,生怕真有狼来把他娘叼走了似的。他在土包前磕了几个响头,便爬起来乖乖跟苏静走了。看来苏静的建议很有说服力。
回到了马车停靠的地方,叶青怯怯地看着一身脏得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破小孩,咽了咽口水,问:“二、二姐,他是人么?”
叶宋道:“他有影子,不会是鬼。”
叶青看了看琉璃灯暗淡的光华下,小孩子的确有一团小影,这才放了心。
这小孩五六岁的样子,畏畏缩缩的,上了马车一会儿就要抽嗒一下,吸一吸鼻子,模样看起来着实可怜。叶青心肝软,一路上便絮絮叨叨地询问他的家人,可是他都一问三不知,只说自己姓谢,声音软软的,乳名叫谢小宝。
看样子他是被吓坏了,叶青还想再接再厉地继续问时,哪知谢小宝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道:“我不能告诉你们,他们说只要我敢说爹娘是谁,他们就要杀了我爹娘!我没有了娘,不能再没有了爹和奶奶!”
叶宋皱了皱眉:“他们?是谁?”
小宝哭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终于到了城门那里,城门如苏静所说紧闭着。原本应该雀跃的心情却因为半途捡了个乱葬岗的孩子而变得有些异样。
这个时候根本有士兵在城下开门,就只有城楼上有士兵在彻夜值守。见到有马车他们也不会过问,只当是准备入城的,等明早城门打开了再一并放行。
车夫问:“公子,现在怎么办?”
苏静悠哉地走下去,踱到城门楼下,抬手便握住城门上的厚重铁环往门上敲,敲得门哐哐一阵乱响。
这一举动果真惊扰了上面的守卫,守卫是怒不可遏,厉喝道:“大胆刁民,城门已闭,要入城待明早!还不速速离去!”
苏静仰头轻松笑着回应:“我等有要事需得即刻入城,还望官爷行个方便呐。”
守卫被他惹火了,觉也不睡了,现在楼上骂道:“你以为这城门一天十二个时辰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又不是你家修的!识相的话快点给我滚,不然老子不客气了,信不信老子一箭射死你!”说着果然就掏出一副弓箭来。
结果叶青一看,连连摇头:“怎么箭这么差,弓也不够张力,从城楼射到苏静那个地方,连一寸的深度都不够。再加上苏静衣服料子不错,顶多半寸。”
谢小宝终于不哭了,望着叶青道:“虽然不知道姐姐你在说什么,但是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叶宋似笑非笑道:“既然你都不知道姐姐她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她很厉害?”
被一个小孩以崇拜的语气夸赞,叶青心里还是很飘飘然。
谢小宝道:“因为姐姐看起来很自信!夫子说了,自信的人是最有魅力的!”
叶青喜道:“你们夫子真有学问。”
外头苏静并没有走开,上面守卫真的开始拉弓了。这时他从怀里慢条斯理地取出一张金灿灿的折子出来,扬臂晃了晃,那守卫见之立刻松了松手里的弓,听苏静笑吟吟道:“麻烦官爷先看了这个再做定夺,好吗?”
结果城楼上的守卫一时间也辨不出真假,立刻决定下楼来,打开了城门,检查了一下苏静给的那张东西。翻开只看了一眼,立刻跟眼睛抽筋似的又合上,恭恭敬敬地递还给苏静,迎苏静和马车入城。
马车晃悠悠地走在寂寥冷清的街道上,他们决定先找客栈住下,等明天再给谢小宝找他的家人。叶宋斜乜了苏静一眼,似笑非笑道:“这么**?什么东西,拿来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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