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两人只能希望刘敏真的是个受贿狂,只要拿了好处,不会来管闲事,要不然事情就闹大了。
不过两人看刘敏那样子,那个玉座子都收了,想来也只是要点好处,到时候花钱免灾,虽然肉痛,也没什么,反正这么大的工程,相比起赚的钱,实在九牛一毛。
两人心中也不由愤恨刘敏,就走这一趟,估摸着凭着樊梨香的地位,拿到的好处比他们跑来跑去提心吊胆还来得多,简直岂有此理。
外面李材被刘敏问哪个黄家,心中凛然一下,可是已经说了这么多,不可能不最后说出来:“这次是黄兰黄员外有心这个工程。”
“黄兰。”刘敏心中沉吟一下,黄兰他知道,那是蜀中黄家的人,黄兰是黄权的堂弟,也就是刘璋正室夫人黄玥的堂弟,因为从小就和黄权的关系好,黄权和黄玥相继重用后,黄兰自然成为黄家核心成员之一。
“这下有些麻烦了。”刘敏心里想着,蜀中黄家,应该是如今天下最大的权势人物了吧,黄权虽然只是益州牧,却明显是川军最重要的文官。
黄权从涪城之战就跟着刘璋,涪城之战是刘璋提前安排,黄权带着东州兵到来,一局决胜,之后一直料理益州,荆益世族叛乱时也没有投降。
以刘璋崛起中,黄权立下的功勋,刘璋称帝后,黄权肯定是朝廷最上层的公卿大臣。
何况黄玥还是正室夫人。
刘敏心中有些凝重,没有想到陷害曲家的是黄家,这可直接牵扯到刘璋了,刘璋会处理吗?要知道现在还没称帝,就动黄家的人,肯定会让其他功臣心寒的。说不定还有狡兔死走狗烹的嫌疑。
其实两个黄家,一个蜀中黄家,一个荆州黄家,哪一个好动,荆州黄家就一个黄月英,已经可以和益州黄家平起平坐。
不过比起来,荆州黄家似乎低调太多了,直到现在,荆州黄家的实力也无法与蜀中几个大家族相比。最多只比其他一般家族高出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黄月英刻意压制。
从一开始听到是黄家,刘敏就觉得事情严重了,现在心中忐忑,却还是不能表现出来。也不能离开,继续昂着头问了一些问题。
刘敏想知道黄兰是不是真的幕后,是不是还有比黄兰更厉害后台,旁敲侧击下,也没问出什么。
刘敏也相信没有什么了,如果黄兰身后还有人,那就只能是黄权和黄玥了。这两个人,还不可能来插手这么一个工程。
“等黄家得了工程,别忘了通知本将,本将要去庆贺。”
刘敏说完起身离去。刚走到院外,屏风后两个人,一个人哼了一声站出来:“樊梨香的人好生狂妄,竟然知道是黄家的人。还敢这么嚣张,几乎明目张胆索贿。他以为樊梨香在黄家面前算什么?”
“好了,素问樊梨香善于玩弄权术,心狠手辣,麾下的人岂能是善茬,这次就让他们得意,等蜀王晋帝位,黄权大人入朝堂核心,再慢慢收拾樊梨香。”
如果不是刘敏身后的人是樊梨香,害怕刘敏死了不会善罢甘休,两人甚至想直接把刘敏杀了,或者随便找个罪名打入大牢,慢慢意外死。
那人说得不错,这次要不是刘璋在后面,刘敏还真不敢在黄家面前嚣张,不管一个政权的政治形态如何,始终有权力阶层。
更何况川军直接取于大汉,势力阶层的观念深入人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刘璋麾下的功臣良将和一些最开始跟随川军的商人,其家人族人不跟着川军崛起才怪。
刘敏回到樊梨香军营,让其他将领包括刑道荣和陈应都退下后,刘敏将听到的一五一十说出来,说的时候,不时忐忑地看向刘璋。
樊梨香也皱紧了眉头,本来想先听听刘璋说什么,转头看去,刘璋却眉头紧锁,樊梨香以为刘璋是对黄家不好处理,这也难怪,这里面不止有刘璋的正室妻子,据樊梨香了解,刘璋对黄玥的感受是很在乎。
而这里面还涉及实际政治,黄权是文官系统中最大的功臣,如果这个时候还没称帝,就对黄权的家人,还是与黄权要好的堂弟动手,那不止是黄家寒心,其他功臣良将也同样寒心。
这对之后的政权稳定,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樊梨香想了一下道:“据我所知,黄家作为一个家族,商业分为了几个部分,西南丝绸之路,西域丝绸之路,都有负责的族人。
而大汉之内的商人,明面上走动的就是这个黄兰,所以黄兰要照管的肯定不止是北平这一块,只是因为北平这次大建,工程实在浩大,盈利非常可观,黄兰才直接插手。
所以我觉得这次陷害曲家的人,应该直接不是黄兰,等到竞标当天,抓了来竞标的黄家人,和那个李材等官员,以官商勾结,全部羁押就可以了,不用牵连无辜。”
“无辜?”樊梨香说完,刘璋轻声出声,长出了一口气:“黄兰现在就在北平,而且是在亲自监督北平工地,梨香,你原来可是什么都不怕的,在荆州的时候,为了保住权位,连本王都算计进去了。
现在为什么这么多顾忌?”
樊梨香一滞,他这么说当然是为刘璋考虑,而且她也觉得马上就要称帝登基,这个时候是在不该闹什么岔子。
如果换做其他君王,马上面临称帝这种大事,这事肯定管都不会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点霸气的君王也只会将这件事记下,只要黄家做的不是太过分,就不会提。
以后等称帝,帝位稳固以后,走狗烹的时候在一起算账。
樊梨香说惩罚一些直接犯案的,已经是考虑到刘璋可能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听刘璋现在的口气。竟然是要彻查。
那动静可大了去了,称帝之前闹出这种变故,实在不应该。
“主公,你不会真的想惩治黄兰吧?现在天下刚刚统一,不能闹出那么大动静的,就算你要惩治黄兰,也要等称帝以后。
主公,有一件事你可能还没想过,惩罚黄兰。不止会让一些功臣良将寒心,还会让老百姓疑惑,黄家作为最大的功勋家族,竟然出了一个这样唯利是图的人,老百姓会怀疑我们整个川军的。”
“惩罚?”刘璋冷笑一声:“黄兰那颗脑袋都能存在。那就太对不起死去的那几十万世族了。”
刘璋完全知道杀黄兰的后果,尤其是樊梨香最后说的,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如果在黄家揪出这样一个人,为了利益以害死士兵一家三口为代价,去陷害另一个商家,这个人还是川军文官之首的堂弟。
那老百姓会对川军政权产生疑惑。有时候这种疑惑是致命的,也许以后老百姓都会联想到这件事,从而说出:“看吧,川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顶层都出了那种渣滓,更别说下层了。”
大凡政权要维持其合法性,对高层犯罪都是讳莫如深的。
刘璋当然希望自己称帝以前不出岔子,当然希望川军建立起来的朝廷在百姓心中是光辉圣洁的形象。川军上层文武在百姓心中都是白璧无瑕的。
可是刘璋从来都没觉得当皇帝和政权稳固是第一要务,如果自己将当皇帝看做第一位。当初就不会出现屠杀。
自己身为皇族,又有整个益州,比曹操的起点高多了,要荡平天下岂不是要简单得多。
政权稳固也不是刘璋追求的,作为后世人,刘璋可不会像秦始皇那么异想天开。
虽然现在刘璋为开国犯难,因为开国的立国政策,关系到很多代,但是刘璋从来没想过自己中兴这个汉室,可以传千秋万代。
一个朝代能够推进一次历史发展,那就是做出自己的贡献了,比如秦始皇实现了中央集权的统一,大汉奠定了汉民族的民族根基,隋朝科举制等等。
自己能做的,只是让自己中兴这个朝代,能够为历史推进做些什么,只要自己推进了历史进程,那华夏民族就能向前跨进一步。
只需要一步,不需要什么千秋万代,永远昌明,这就是刘璋要做的。
政权稳固当然好,但是不能与自己的初衷违背,否则那就是本末倒置,而很明显,现在放过黄兰,就是违背自己的初衷。
说实话,刘璋听了刘敏的报告,很愤怒,哪怕刘璋知道任何一个政权的阴暗面都避免不了,但是这么完全显露在自己面前,刘璋还是觉得悲哀,甚至恐惧。
刘璋恐惧自己中兴的汉室,真的也不过是一个腐朽昏庸的朝代。
如果那样,刘璋真的觉得对不起那些死去的世族,那些世族并不是一无是处,他们有很多值得提倡的地方,比如忠义的价值观,还有他们对华夏文化的贡献等。
只是因为随着时代推移,世族不断壮大,而且就像一颗毒瘤一样,因为家族的自私性,足够壮大的世族,为了家族利益,开始反噬国家和百姓,所以不得不除。
刘璋用暴力费劲千辛万苦除了世族这个毒瘤,他决不允许自己种一个毒瘤出来。
刘璋很清晰的知道,天下虽然一统,但是战争没有结束,为了达到心中的目的,还有许多障碍。
首先就是那些随着川军高层附带崛起的利益集团,利益集团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和以前的世族一样,开始趋近于傲慢和自私,觉得自己现在成为了高层,可以和以前的世族一样,玩弄权力。
这是封建时代普遍的流毒,一批骄横权贵倒下,推倒他们的人,理所当然地过起了他们曾经推倒之人的生活。
这绝对不是刘璋所要的,所以刘璋必须杀人,哪怕让其他文武心寒,哪怕让百姓对川军疑惑。
其他文武心寒就心寒,自己必须表明态度,不要以为你是功臣,我就不敢动你。
老百姓疑惑也不可怕,现在如果不做出强硬姿态,以后其他新贵变本加厉,那就不是疑惑了,川军政权在百姓中的公信力将急速流失。
刘璋从来都认为,公信力流失是最可怕的,那其实就是合法性的流失,而且无法挽回。
所以黄兰,刘璋杀定了,以士兵一家人为代价,为的只是金钱利益,可以看出黄兰根本没把下层人当回事,这绝对一个新朝代崛起,新贵惯有的权力傲慢。
“梨香,黄兰我杀定了,你去安排一下。”刘璋相信,以樊梨香的手段,这些事情不难。
樊梨香见刘璋眼神坚定,应了一声是,对刘璋道:“主公,我真的很佩服你,不为别的,只因为你能一直保持着最开始的那种心。
也许主公从江州屠杀开始,就是这种心理吧?之后经历了那么多世族带来的困难,没有放弃过自己的新政,要是其他君王早妥协了。
现在在称帝之前,其他帝王生怕弄出什么事,下面的人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上报,上报了肯定吃不完兜着走,可是你还是能像以前一样处理。
有时候我觉得,皇帝对于主公来说,是不是就是一个官位?一个为了实现你心中愿望的官位?”
樊梨香说着刘璋,心里想到自己,当初跟随刘璋,先是答应刘璋三件事,后来带着整个荆南和两万军队投降,才谋得一个官位。
之后为了保住这个官位,机关算尽,步步走在刀刃上,把刘璋都算计进去了,就算知道后果,樊梨香为了官位也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樊梨香害怕没有权力,她希望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获得起码的自尊,不用被男人当成货物。
曾经,樊梨香以为这就是自己一生的目标,一辈子不会改变。
可是现在,樊梨香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连将军都不想做了,还是想在刘璋身边当一个女人。
也就是,自己已经放弃了曾经的理想。
但是刘璋却还是坚持着,无论是庞大世族造成的困难还是皇位的诱惑,似乎都没让他动摇过。(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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