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说出口,曲宁萱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草率地答应这么重要的事。不过,既然已经做下承诺,她就不会反悔,所以她很快摈弃无用的情绪,问:“蛟王陛下,我该如何做?”
“他们认为本座此生都逃不出去,布下防御时并未对本座多加掩饰,这么多年下来,本座已经将阵法的薄弱环节全都推演出来……”蛟王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绝对的自信与傲然,仿佛这世间没什么能难倒他,只听见他冷笑道:“他们以为建造一座水上之城,以之为封印的基石,就能困住本座?简直是做梦!若非修真界歪风邪气盛行,竟无一位修真者能听见本座的心声,更无法与本座交谈,本座何至于困在此地多年?”
曲宁萱想让蛟王尽快发誓,却又不好意思开口,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问:“蛟王陛下,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呢?”
“千漪内城中,有九眼以人力制造出来的泉水,分布正东、正南、正西、正北、正中、东南、东北、西南与西北九个方向。”提及正经事,蛟王的声音也低沉了一些,“这九眼泉水由绘制复杂符文,且被炼化成法宝的锁链相连,它们便是九转暗澜封印阵的阵眼,而这些锁链便是封印的主要脉络。”
曲宁萱回想一下千漪内城的分部,不由眉头紧锁,若她没记错的话,这些地方全都是什么城主府,四大名芳楼之类的建筑。想也知道,泉水所在的位置定会被各门各派用重兵把守,蛟王能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但以曲宁萱融合巅峰期的修为,进去就是送菜,绝对回不来的。
不过,蛟王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证明他已经想到这些事情,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是木属性修士吧?本座需要你配置几种药物,这座城的水都相通,便给本座创造了极好的机会。演出开始前,你将‘化玄散’洒在千漪内城任意一条河流中,本座就有办法将之引导到地下通道,软化锁链。剩下的药物都是给本座服用的,毕竟本座被关押了这么久,无法发挥全部实力,倘若那些老怪物一同动手,本座也不能保证绝对的胜算。”
说完这些后,他见曲宁萱迟迟不答话,略一想就猜到了缘由,便补上一句:“本座对天发誓,倘若方才有半句虚言,本座愿再受这囚禁之苦,死后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倘若脱困之后,本座不击杀仇人,反倒迁怒百姓,就让本座生生世世被人类奴役,永远无法飞升。”
他平生最恨之事便是被囚禁七万年,一身的傲骨让他无法对人类虚与委蛇,更别提成为坐骑或宠物,这样发誓足以见其真心。曲宁萱有些迟疑地点点头,暗道如果你不打算飞升,一出来就毁约的话,我也成了千古罪人……想到这里,她又摇摇头,神色有些惆怅。
如果真心想推脱,无论对方的态度多么真挚诚恳,她都能找到理由,不是么?倘若做什么都瞻前顾后,微小谨慎,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反正她还拥有能抵挡三次大规模冲击的灿星项链,如果利用得好,未必不能化解这场灾难,如果事情真走到最坏的那一步,她也只有用余生来偿还自己一时冲动做下的孽了。
想清楚这些后,曲宁萱咬了咬下唇,坚定道:“请陛下报药方。”
对普通人来说,博闻强识过目不忘就能称之为天才,对修真者来说,这些却是基本功,蛟王只说了一遍,曲宁萱就牢牢记住长长一串的药材、比例和步骤。但谨慎起见,曲宁萱还是让蛟王再说了一遍,自己一一对比,以求万无一失。
在这个过程中,她着重研究了一下“化玄散”,发现这玩意应该不会致人于死地,也没有控制人心的功效,这才放了心。
蛟王又说:“这其中有几味珍贵药材,凭你的财力定无法买下,还会引人注目。千漪湖西面的绢绣山中部有一处洞府,左边墙上距门顶四分之一位置的三寸处绘制了一个小小的六芒星,我将开启的口令交给你,这段时间你可暂且在那个洞府居住,炼制药物。”
他这样一说,曲宁萱立刻了然,冷汗也不住冒。
蛟王说没人能听见他的心声,这有可能,但他却没说没人有资格被他夺舍,很显然,这种缺德事他不止做过一次两次,如果不是有制约束缚他的行为,他早就脱困不说,还能去五湖四海遨游,也不用好声好气与曲宁萱交谈。若不是自己一开始得了蛟王的眼缘,后来又告诉蛟王七年后超级宗派和世家要对他动手的事情,蛟王决定加速逃亡的步伐,没有暴殄天物地夺她的舍,否则她也是一个死字。
比起人类的争斗或多或少要批一层虚伪的皮,妖族就完全是血淋淋的弱肉强食,更别说海中那种强悍妖兽多到可怕的地方,区区一条蛟可算不得什么。蛟王能成为渡劫期强者,必定有极坚毅的心志,极聪慧的头脑,极敏锐的洞察力以及永不服输的气魄,加上漫长岁月带给他的经验与阅历,足以让他无论修为还是心志都极其强大。这样的蛟王无疑是非常可怕的,特别是他对人类拥有刻骨憎恨的时候。
真正见识到蛟王忍耐力、行动力与布局的曲宁萱衣衫被冷汗浸透,反复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想到最后,她的唇边露出一丝既讽刺又苦涩的微笑。
她知道,各大门派与世家之所以没杀蛟王,除了拿他当活体仓库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蛟王是世间硕果仅存的渡劫期修士!
众所周知,倘若高阶修士将自己的感悟灌输给低阶修士,就能让低阶修士少走许多弯路。在这个灵气日渐稀薄,飞升大门迟迟不开,分神期就算巅峰,足以称王称霸,横扫四方,合体期修士都可能没有的世界,蛟王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倘若他不那么傲气,与各大门派谈谈条件,定能为自己挣得比较好的待遇,不至于沦为活体仓库。但蛟王不肯向人类服输,将自己的感悟提供出来,局面就只能这样僵持着。封印他的结界不仅防着蛟王脱困,也防着有人偷偷摸摸窜进来与蛟王单独交谈,许下种种好处,让蛟王指点指点。正因为如此,蛟王才必须找不入结界就能听到他声音的人,毕竟无论多强的修士,无论多隐蔽的手段,只要你进入第一层结界,别人就能立刻知道。
这种微妙的平衡已经保持了七万年,本来还能持续更多年,偏偏出了啸月天狼王与宋景雯的事情,各大门派与世家觉得飞升的途径已经找到,他们不再需要养着蛟王这个不定时炸弹,便决定杀死蛟王,物尽其用,这就和他们倾尽全力追杀君千棠是一个道理!
真可笑,不过是一个女人陪一个男人上了一次床,竟能改变天下局势。
曲宁萱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倘若蛟王遵守承诺,冤有头债有主,不伤害旁人,就更衬出人类的卑劣。作为人类,她自然以自己的种族为豪,认为人类是万物之灵,谁都比不上,可……但如果蛟王不遵守承诺,或者故意钻誓言的空子,将怨气发泄在无辜的百姓上,导致生灵涂炭,她纵然一死也难辞其咎。
罢了罢了,再想也没有益处,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大不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出于安全起见,曲宁萱先在四面八方的修真者城市转悠,这个药铺弄一点,那个药铺进一下,每次还变幻不同的造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让人无从追踪。等比较好买的材料备好后,曲宁萱去了千漪湖畔的绢绣山,找到蛟王所说的洞府,清点药田与玉匣中的珍藏,发现蛟王果然准备得齐全,竟只有两种比较珍稀的药材没收藏。而且这两种药材用途相当广泛,疗伤的丹药几乎都需要它们来加强药性,是以许多人看见有货就会收藏,就像咱们喜欢准备点银翘片,急支糖浆之类的药物放在家里,有备无患一样。且不说蛟王提供的是古方,旁人不可能知道,就算别人曾经耳闻,也绝对联想不到买药的人身上去。
正因为如此,曲宁萱很直接地利用自己的特级通行证,享受半价折扣,备齐了最后两种药材。她还特地买了很多别的药材与种子,一是修行需要,二是混淆视线。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后,曲宁萱便回到绢绣山的洞府,布下阵法封印这处安全的所在,开始制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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