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颉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贺长安估计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中间也就分开了几年时间,宇文颉的想法和个性,贺长安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个人有语言障碍,并且附带傲娇属性,始终信奉“做大于说”的真理,常常把跟人解释的时间花在做事上头。虽然脸上表情始终不太友善,但内心倒是十分柔软。
现在想想,输给这样的人,他也真的没什么好遗憾的,是他觉悟比人家晚,下手也没人家狠,如今只能祝福,也是理所应当。
时光一晃而过,小皇子宇文巟已经十岁了,大梁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后宫和睦安稳,依旧是皇后一枝独秀。
这十年间,什么也没有改变,皇帝依旧会收纳秀女,封妃,朝臣们想为自己谋出路的,都会往后宫塞人,只是,当真心疼自己女儿的,是不会愿意将人送去后宫的,因为谁都知道,进了后宫跟守活寡没什么两样,皇帝该做的面子工程都会做,但压根没实际宠幸过谁。
这样更让人恼怒且没有办法,你说你明面上废六宫,朝臣还可以联名上书施加压力什么的,但是你这立而不宠,朝臣总不可能把皇帝绑上妃嫔们的床吧?
起先,众人还会考虑从皇后那里下手,毕竟女人么,要好对付一些。
但是后来他们就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多荒谬了,谁说女人好对付的?皇后娘娘说起话做起事比皇帝还滴水不漏,要安排侍寝是吧?说安排就安排!但是皇帝总是不去,有什么办法?
头两年,大家都觉得皇帝皇后可能是新婚燕尔,加上有小皇子,感情太好了,别人离间不了,再等等就好了。
但是日子越来越久,宇文颉的态度从头到尾当真是一点都没变。
连花春都觉得有点惊讶,某日跟皇帝一起在御花园里散步,试探性地问他:“您不觉得新进宫的那位才人长得很好看么?”
“是挺好看的。”帝王颔首:“在朕面前晃悠了好几回了。”
“那皇上就没什么想法?”
斜了她一眼,帝王道:“天下好看的人很多,比你好看的也不少,但是朕不感兴趣。”
瞧瞧,短短几年,这说情话的本事也是在不断进步嘿。更让花春觉得高兴的是,宇文颉不说空话,虽然话少,但说出来的一定当真。
于是她心情很好地帮皇帝改了两天的折子。
宇文巟五岁的时候,花春又怀了身子,皇帝吓得脸色苍白,左右为难。
“怎么了?”好奇地看着他,花春问:“您不想要孩子了?”
“不是。”宇文颉皱眉,好看的眉眼里全是暗光,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
花春半晌没明白他是怎么了,直到晚上十个产婆涌进仁宣宫,一溜儿宫人开始重新布置宫殿,将宫里所有尖锐的桌角全部用软布包起来的时候,花春才反应过来。
这是上回的早产给留下阴影了?竟然会吓成这个样子,也实在是在她意料之外,还以为皇帝不会在意呢,皇家毕竟是子嗣越多越好。
“生个女儿吧。”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宇文颉十分认真地站在御花园的锦鲤池旁边许愿。
“您不是喜欢儿子么?”花春白眼直翻:“一早就说要儿子的,多几个儿子也不妨事。”
“朕想要女儿。”
现在才悔悟是不是晚了点啊?花春直哼哼,心下甜滋滋的,面儿上却佯装生气:“您一开始就嫌弃女儿,女儿也会嫌弃您的。”
一语成谶,后来花春duangduang怀了三胎,全是儿子,女儿的影子都看不见。
宇文颉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让人开始在大街小巷张贴“男女平等”,“生男生女都一样”的横幅,然后开放朝试和科举,女子若有才,也可入朝为官。
大梁因此成为历史上思想最先进的朝代,涌现了一大批富有才华和政治思想的女人,虽然没能完全改变重男轻女的现状,但是却成为了华夏女权运动的开端。
宇文巟十岁的时候,大梁迎来了盛世之治,风调雨顺,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皇帝与皇后深受万民爱戴,其四子各有千秋,相处融洽,可以说是合家欢乐。
贺长安一直未娶,哪怕脸上开始有皱纹了,一身风华也是丝毫不减,花春没问他不成亲的原因,贺长安自然也不会主动说,两人一月见一次,聊一聊朝中事务,喝一盏茶,之后也就作别了。
皇帝做了很多年的梦,在某一天,突然将所有的梦都串联了起来,恍然记起了不少事情。
记起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命,把花春吓了个半死,跪在他床边眼泪哗啦啦地掉。
“行了,没死呢,别哭了。”轻声安慰他两句,帝王目光深沉:“等宇文巟十五岁,咱们便退位去游山玩水吧。”
话题跳跃度有点大,花春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他。
“朕觉得欠你的太多了。”微微勾唇,宇文颉伸手将她捞在自己怀里按住,不让她看自己的表情,微红着眼睛道:“今生今世既然能在一起,那就好生珍惜吧。”
“你……”花春狐疑地推开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眸光流转,帝王微微一笑:“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竟然笑了?!
花春看傻了眼,帝王脸部的线条柔和下来,简直是一笑倾国,星眸里满是亮晶晶的光,看得她完全忘记自己听见了什么,想说什么。
“口水要流出来了。”帝王冷哼一声,伸手帮她将下巴合上,然后眯着眼睛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会对着朕脸红。”
回了神,花春掐了自己一把,没好气地道:“你要是长残一点,我说不定就不脸红了,但是这一年年的越长越有男人味儿是怎么回事啊?”
眉梢微动,帝王翻身就将人压在床榻上,低声问:“你这是在夸朕?”
“是啊,有奖励吗?”花春笑眯眯地伸手。
“嗯。”认真地点头,宇文颉顺势就深吻了下去。
床帐落下,外头下起了雪,仁宣宫里却是温暖如春。
秦公公站在门外搓着手,呵着暖气小声嘀咕:“明年说不定真的会生个女儿呢。”
雾气在空中散开,宫殿四处垂挂着冰寒,瑞雪兆丰年,明年肯定又是个好年头。该过去的已经都过去了,苦尽甘来的人儿们,还有可以无比期待的未来。
就是不知道花春到底还能不能给宇文颉生个女儿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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