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相当于甩了沈妃一个耳光,当着这么多官女子和妃嫔的面,根本下不来台。寒露脸色紧绷,手捏得死死的。
虽然是公主,也实在太嚣张了吧!她以为她是还珠格格呢有人护着?年太后就算护着她,能比得过文太后么?她可是文太后的人!
皇帝闷笑了一声:“端文还是先去休息吧,等明日,朕一定让宇文进宫陪你练武。”
“多谢皇兄。”端文伸手,随意拉了宝扇来当倚仗,摇摇晃晃地往外走。沈归燕朝顾朝北行了一礼,也转身打算离开。
“燕贵人。”顾朝北轻轻唤了一声。
沈归燕步子一僵,心跳都停了一拍。
歌舞好像都停了,帝王看着沈归燕的背影,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道:“照顾好端文公主。”
吸了一口气,沈归燕笑着转身,朝他拜下:“嫔妾遵旨。”
简单的一句旨意而已,她却觉得心窝暖和,眼泪都差点下来了。抬头时飞快扫一眼他的脸,虽然什么也看不出,她还是带着笑退下了。
“主子,这有什么好开心的。”宝扇看着沈归燕,忍不住红了眼:“他都没多关心一句您的身子,您还笑这样开心。”
沈归燕摇摇头,扶着端文公主轻声道:“已经够了。”
他多说不了什么,她都知道。能得他这一眼安慰,也是足够。
她是不是太容易满足了?
端文公主半醉,眯着眼睛看了沈归燕一眼,轻哼了哼,任由她们将自己带回去。
她今晚是不打算睡的,就算喝了酒,也是睡不着的。心里好多的话,又不能给年太后添堵,就只能折腾别人了。
“本宫想喝茶,热的。”
沈归燕点头:“宝扇,去烧水煮茶。”
端文坐在软榻上,挑起盘子里的樱桃,眯着眼睛道:“听说你是不受宠的,从正室变成了贵人,连妃位的边儿都没挨着。”
沈归燕跟着坐下来,点头:“嗯。”
“不甘心吗?”端文斜眼问。
“还好。”沈归燕笑了笑:“就算没妃位,好歹上天恩赐嫔妾一个孩子。”
倒是看得开,端文哼笑一声:“孩子没生下来就不算有了,生下来活不下来的也不算有。本宫幼时在宫里可是有好多兄弟姐妹的,现在,可就剩下本宫一个和皇兄了。”
这后宫之地,孩子是宝,也从来都是靶子。
沈归燕捂着自己的肚子,抿唇道:“嫔妾会竭尽所能保住他。”
端文嗤笑,小小贵人,当真踩进人家陷阱里,怕是赔上命都保不住的。
不过,扫一眼这宫殿,端文微微挑眉。
庄德宫冬暖夏凉,虽然离皇帝寝宫很远,但是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再瞧瞧那床上,缎子棉被上没什么花色,看起来却是十分厚实。连这桌上放着的樱桃,也是新鲜透亮。
这算是不受宠的?那受宠的,岂不是要金做的屋子了?端文挑眉,看向沈归燕道:“本宫这会儿好生无聊,燕贵人不介意说说皇上这两年的事情给本宫听听?”
沈归燕一愣,低头仔细想了想。顾朝北这两年有什么事情?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她道:“只不过误打误撞娶了嫔妾,也才一年未到。之前的事情,嫔妾都是不知道的。”
才一年不到。端文抿唇,低声道:“我认识他,已经要十年了。”
沈归燕挑眉:“真够久的。”
“是啊。”端文笑了笑:“初见时都还是小孩子,他随丞相进宫,打翻我爱吃的点心,被我追了一路。后来去民间买了糖人给我,两厢才算抵了。”
那时候她见过的都是知书达理的公子,哪里遇见过这样的混世魔王,所以印象尤其深刻。再见已经是十三四岁,她出宫,不经意一眼,就又看见了他。
不都说相由心生吗?为什么顾朝北那样不正经的坏人,会长那么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人远远一看见,都得把一颗心掏出来给他,渣儿都不带剩的。
“我堂堂公主,想嫁给丞相之子,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酒意上涌,端文笑道:“可是父皇不同意,还要让我去淮南冷静几年。我走的时候跟他说好了,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嫁给他。”
“好不容易等到回来这一天,结果父皇没了,五皇兄六皇兄都没了,他竟然成了皇帝。”
笑着笑着,端文抓着手帕落了泪:“他是个什么都好,地痞也好,丞相之子也罢,为什么偏偏是我皇兄?亲生的哥哥啊,半点念头都不给我剩。”
这么多年相思,给她的却是这么个结局。
沈归燕看得心里微酸,也不太会安慰人,只把自个儿手绢给她了。
“你是怕我自己的帕子不够擦眼泪的么?”端文瞪她一眼,接过帕子来,终于哭得一塌糊涂。
宝扇端着茶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沈归燕示意她放下东西出去,自己给端文倒了茶,想了想,又多加了好多茶叶进去,拿热茶水冲了。
许久之后,端文哭得口渴,终于端起茶喝了一口。哪知这茶水入口,苦涩不堪。
“什么东西?”一口全吐了出来,端文黑了脸:“你不会连泡茶都不会吧?放这么多茶叶干什么?苦死了。”
沈归燕挑眉:“你还尝得出这茶的苦味啊。”
“自然,我长了舌头的。”端文横眉。
沈归燕笑了笑:“生母死的时候,我在灵堂里守灵。那时候有人倒了茶给我喝,黑得跟药一样,大概是很苦的,但是我没尝出来。”
端文一愣。
“公主这么多年感情错付,的确很苦,但是想想啊,国家尚在,你尚且是尊贵的公主,没有流离失所,没有孤苦无依。还是幸运的。”沈归燕道:“当真觉得痛苦得快要熬不过去的时候,公主就想想,还有更糟糕的情况没有发生,这样就很好了。”
端文想了一会儿,擦了眼泪道:“那要是有一天,所有糟糕的情况都全部出现了,已经不能更糟糕了,怎么办?”
“那也好。”沈归燕道:“已经是最糟糕了,就不用担心更糟糕了。以后一天天只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好,这样一想,就又有希望了不是么?”
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端文不哭了,皱眉看着她道:“你就一直是这样想着过的?”
沈归燕点头:“有些人的命运比寻常人要曲折一些,大概是惹了老天爷的注意,要多折腾。惹上老天爷的人没法儿反抗,就只能让自己好想些了。不然不仅打不过老天,还要把自己气个半死,划不来。”
端文抿唇,想想也是,她不能继续喜欢顾朝北了,但是顾朝北也没法儿躲着她了,她现在是他亲妹妹。就算以后不会有什么结果,也是一辈子割不断的血缘。
况且她现在手里还有淮南王的兵权,还有一波忠心跟随她的部下。作为女子,已经是万分幸运了吧。
想了一会儿,心里好受多了,困意也就上来了。端文公主打了个呵欠,问:“我该睡哪里?”
沈归燕道:“床上十分暖和,公主不用担心冷,径直去睡就是。嫔妾在这暖榻上就寝。”
庄德宫其他宫殿没有收拾,只能与她一起在这里休息。谁让端文公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皇帝不好下台啊,她只能救场了。
端文看了沈归燕两眼,实在是困了,没推辞就过去先睡下。
沈归燕做了一会儿绣活,又去陪宝扇画了两个小样,看着天色差不多了,才去就寝。
半夜的时候端文被细碎的声音吵醒了。
她睡觉十分警觉,哪怕是喝了酒,有些响动,也是很快地按剑而起。
一个“谁”字还没问出口,已经被顾朝北捂住了嘴。
借着月光看清了脸,端文才没打上去。只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襟。
大半夜的,干什么呢!
顾朝北哭笑不得,放开她,走到沈归燕身边去将人轻轻抱起来,朝床榻这边走过来。
“她怀孕畏寒,你还来抢她的床。”顾朝北低低说了一声。
端文一愣,伸手摸了摸身下的床单。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呢,怎么躺上来床自己就是暖和的,原来是这皇帝偷偷垫了宝贝在下头。
将被窝让了出来,端文眯了眯眼,看着顾朝北将沈归燕放下,立马拉着他出去。
“你这是在搞什么?”她问:“当了皇帝还偷偷摸摸的,想宠爱不能好好宠着么?看今儿宴席上你媳妇是怎么被欺负的?你还就看着?”
顾朝北怔愣了一会儿,没想到端文竟然这么快看开了,还教训他?
“皇宫里是怎么个光景,你不知道吗?”叹息一声,顾朝北道:“虽然有些冒昧,但是端文,朕很想问你一句,你愿意帮朕一把么?”
端文挑了挑眉:“想夺权?”
顾朝北大方地点头。
端文轻笑一声,随即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允淮南以条件,端文以淮南之力相助,不在话下。只要吾主英明。”
还以为要花好一番功夫说服呢,顾朝北看了端文两眼,难不成现在女子的胸怀,都比男子还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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