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只要有此决心,这事便就不难了。这柳大人的府上不是有好多马儿么?小姐可推荐我来到这柳时元的府中,我继续做着我的马夫。想来这样的事儿也不必惊动柳时元本人吧?小姐如今是他的夫人,只消和管家通个气儿,这事不就成了?”李小贵说道。
“不错!”罗茜雪也在努力傍着自己下决心,说道:“这事却不难。柳时元是向来不管这些事儿的。明日你去柳府后院等着。”
李小贵见罗茜雪终于下了决心,心想:这罗大人的仇可有报了!他看着罗茜雪,心中想着一个问题,不知是不是该当着她的面儿说出来,想着这纤纤弱质的罗大人,不该让他喊冤不白,终于还是说道:“小姐,不知你有没想过。你可知,大人他是……”
罗茜雪瞧着这话透着古怪,正欲细细听着,就听见茶楼门前小环唤着罗茜雪的超大声音:“夫人!夫人!你在哪儿呀!我可买了四匹布呢,哎呀,抱得我累死儿了!她左看右瞧,咦!夫人哪儿去了呢?怎么不在这里?
楼里面喝着茶聊天的茶客,听到小环的叫声,都停下手中的杯子,看着她。李小贵听到此话,赶紧从包厢后的小门出去。罗茜雪慢慢地从包厢出来,掠过众人的目光,对着小环说道:“小环,我在这儿呢!”忙将茶杯都一一收拾好。小环见了罗茜雪,也跟到里间,放下布匹在凳子上,看着罗茜雪笑道:“夫人,您怎么到里间去了?”
“嗯,你去买东西,我一个人在外间坐着,怪无趣的,不如在里间里打个盹儿自在,别人瞧不见,岂不是又自在又干净?”小环心思简单,听了罗茜雪说的,便道:“夫人也说的是!本来就是出来逛的,你看,咱们也出来半日了,还是早些回府吧!”
“急什么?”罗茜雪见了这李小贵后,心里想的比以前更多,有些事情,找个僻静的地方筹谋着更好,她对着小环说道:“你这猴急的什么?大日头还是旺旺的,你不嫌累得慌?且在喝些茶水,歇息半日再去!”说罢,将方才用过的茶水,亲自洗漱一趟,沏了一杯温茶,给了小环。这般举动,喜得小环叫道:“谢谢夫人了!夫人沏茶,真是岂敢岂敢!”
“小环辛苦,自是应该应该!”罗茜雪嘴里敷衍着,这些烦恼之事,还是闭上眼儿打个盹想着为好。因此,这小小包厢之内,小环一壶一壶地喝着茶,罗茜雪便支着脸儿歪在椅子上看似打盹儿。
到了傍晚时分,这主仆二人方才兴尽而归。
待罗茜雪和小环一前一后,步伐疲惫地走到这柳府大宅前的石狮子时,不偏不倚的,就看到柳时元的马车也正好停在了府前。柳时元刚提着公文袋,背着罗茜雪,从车上下来,看那背影,也似是很累很疲乏。
既是同处在一个屋檐下之人,又是新婚的夫妻,怎能不打招呼?况且此时的柳时元已经朝着罗茜雪的方向转了背。
罗茜雪讷讷着想开口,脑子里在盘旋着怎么将他置于死地之事呢?可巧他就落入了他的眼帘里。这番心思自是复杂。
倒是柳时元先开了口,说道:“怎么,你今日竟也是刚从外间回来?看你满脸的汗!”柳时元将公文袋放在腰间,来到茜雪的面前,一手已经牢牢携住罗茜雪的手,柔声说道:“看你的样子,可也是累的很啊!”又对着身旁候着的仆人说道:“你们还不将夫人买的东西给捧了走!仔细夫人累的!”小环看见了大人对夫人极好的样子,抿嘴儿一笑,忙招呼身旁的仆人们,夹了布匹,先走进府里了。
见下人们都走了,柳时元方道:“今儿这个大日头晒的,怎么巴巴儿的尽想着出去?”
罗茜雪低了头,想使柳时元放下戒备,便顺着话说道:“可不是。今儿个你不在这府里,我便越发觉得这日子漫长!”
她这样说着,因为心里心事沉沉,嘴上倒是不由叹了一口长气。柳时元便笑着说道:“可是我心疏了。本想着过了晌午就回来的。可谁知,下午又添了一件事儿,倒忙到这时日才好!贤妻莫责怪,这都是为夫的罪过!你要怎么责罚我?”柳时元似真似假问道。
罗茜雪依旧垂了头,心想,若我要你的小命,你可给?可是嘴上却说:“时元,什么责不责罚的,现在是在你的府里,若说要责罚,我老远的就闻到你身上的汗臭味儿,你还是赶紧地回到府里去泡个澡为上!”她这般敷衍地说着,加上脸色因为天热而绯红娇艳,在柳时元看来,可是大大的另含深意!
他情不自禁地朝她笑了一笑,握着她的手儿也越发紧了些,低声说道:“看来茜雪是懂的心疼为夫了!为夫回房,也定为你叠被铺床……”罗茜雪的手被他拽的紧紧,挣脱不开,只得说道:“怎么这样的不正经?外人若听了这话,怎么相信是从时元口里来?”
柳时元听了这话,不以为意,笑道:“这又有何妨?你我是夫妻,这些话我不同你说,叫我可同谁说去?再说,我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说完这话,他看着罗茜雪,满含期待地问道:“今日,在府里可有没有念着我?”
罗茜雪听了,扭过头去,嘴里淬道:“时元,你说话越发没个正经了?我若说想着,你当如何?我若说不想,你又当如何?”
柳时元听了,便执过罗茜雪的双手,沉沉说道:“茜雪,你我之间何须说着假话?你若想我,我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若是不想我,我想着你便是,你我之间,只须有一人想着,这生活便也无尽的乐趣。”
罗茜雪听了,此话是大大的令人感动!若是此话说在昔日罗秦桧的府邸,有这样一个男人说了,依她的性子,定然天涯海角都跟了去!可是此话是在这柳时元的府邸前说出,纵然这罗茜雪听了,心内是如何的感慨激荡,可是面容上,还是需死死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来。
柳时元看着罗茜雪一如既往的淡淡样子,心中失望,可是嘴角边还是绽开笑意,对着罗茜雪说道:“咱们进去吧!不要让下人们久等!我和你,这一辈子有的是时间相守!”他看着这绚烂美丽的晚霞,彼时清风袭来,吹开了二人的薄衫,他看着衣袂飘飘的罗茜雪,动容说道。
进了廊子里,柳时元便对着罗茜雪说道:“为夫要去沐浴,相信你此刻也如是罢!”罗茜雪便道:“你自去洗你的吧!怎么这会子才一天不见,你就变了一个话唠一般!”柳时元便在廊子里停下,越发不正经说道:“茜雪,你可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这番话我已然是独自体会了十年了!”
他心思恍惚,差点就要将真情说出,可看着罗茜雪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便硬生生地将话咽了下去。
罗茜雪道:“柳时元柳大人,你别是在路上中了邪儿了吧!说起话儿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我可不在陪着你胡诌儿了!”说罢,便越过柳时元,自去自己的屋子里沐浴不提。柳时元便在廊子里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叹道:“茜雪,多久你才能明白我的心意!”长叹一口气后,也自去原来的书房沐浴。
洗了澡之后的罗茜雪,似乎心情好了些,独自用过了晚饭,小环进屋来点了一支驱虫的艾香之后,便退下去给他父亲送衣料子去了。
夏天的黄昏虽去的快,但是夜晚又总是来得特别早。不一会儿,皎洁的圆月升空,天上已是繁星点点。屋子里点着红烛,罗茜雪想着明日这李小贵便会来到这柳府里,也就是说,从明日开始,他们二人就要行“谋害”之事?罗茜雪想着,自古冤有头债有主,怪只怪这柳时元没有投好胎,谁叫他是柳下惠的儿子?一时又在心中感念这柳时元其人,对自己却是相当的好。
她呆坐一回,又出一回神,又胡乱翻了一会书,写了几个字,还是觉得甚是心烦。想来想去,唯有闭目睡觉吧!可是只要挨着了枕头,马上就想起了柳时元来,似乎身旁还有柳时元的味道?怎地他今天没有来她的屋子?洗个澡需要这么长的时间?这么想着,她便起身,来到屋子前,眺望着什么。看了半日,廊子前黑黑昏昏的,没有一丝人影儿。
她便恹恹地放下屋里的帘子,莫名的难受起来。她可是怎么了?
就在她想:干脆将床边的帷幔也拉下吧,反正这屋子也不热。睡不着,就这么坐着数着天上的星星也好!可就在她刚脱下丝袍时,一双有力的手,紧紧地箍住她的小腰,她刚想大喊:救命啊,有贼人!却又猛然觉得这身后的味道很是熟悉,与那枕边的味道如出一辙。她挣脱不开他的手,只得闷闷地说道:“时元,你怎么来了?”
柳时元见罗茜雪已经猜出是他,内心欣喜,随口说道:“怎么知道是我的?看来是对我留了心思了。”继而又道:“我怎么就来不得了,我是你的丈夫呀!这般蠢话,以后可不许再提了。再提,我定要生气的。”他说着,放开他箍住的手,烛光下,看着罗茜雪是颜如秋水,明眸善睐,他心中一动,笑道:“方才我在廊子里时,就看见你屋子前有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儿,踮着脚儿,张望了半日,又长长叹息了一阵,才拉下帘子!你可说说那个人是谁?别说那个人不是你!”
柳时元见罗茜雪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儿的,打趣说道:“你穿着白色的衣服,你屋子又红彤彤的,外面漆黑一片,你一转身子出来,倒是真的吓了我一跳,我想着,别是真的从那戏文里出来的不得投胎的女鬼吧!”他这番话说了,罗茜雪恼怒道:“时元。这话是瞎说的么?既然我是女鬼,那你巴巴儿的一路寻着女鬼,你说说,你倒是什么?”
柳时元听了,便哈哈一笑道:“你是女鬼,我自然是钟馗!”说完,惬意地走到床边,脱了外袍,往床边一躺,甚是休闲。
他看着轩窗外的繁星点点,笑道:“明儿个我便不去办公了!好在这些天的公事,已经大都布置完!可有时间好好陪你!”
罗茜雪看着柳时元舒服自在的神情,想着他可是丝毫不知自己的心思,心中倒有大半怜惜起他来。耳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芷草味儿香气,心中激荡阵阵。她歪靠在床边,自言自语地说道:“时元,我问你,孔子说的‘朝闻道夕可死’你可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柳时元见罗茜雪闷闷想的,原是这个,当即答道:“茜雪,孔子的话你也可别尽兴,其中有些酸腐了去!倒是孟子说的‘尽信书不如无书’,我看还有几分道理!”
罗茜雪不理,继续说道:“时元,你对那些报家仇去血恨的人,可怎么个看法?你的公署,这样的案子也是有的吧?”
柳时元听了,点头道:“不错,这样的案子很多,其中不乏令人可笑可叹的可敬的,也有许多可悲可怜可感的!”罗茜雪见他说的复杂,不由好奇道:“那都是些什么人儿,又是一些什么样的事儿,可否讲与我听听!权当解闷儿!”
可是柳时元听了,却对她说道:“原来你对这些有兴趣!依我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如今的这些案子,都是能和解的和解,不能和解的法外酌情。难不成,生生世世的活下去就为了报仇?可也是狭隘之见!”他漫不经心地说着,看着罗茜雪一手仍旧托着腮,一脸的遐思,笑道:“今儿个你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你看这良辰美景,却又心思说起这个?真正是女儿家的心事难猜!快躺下儿吧,可累了一天了!”说完,不由罗茜雪拒绝,执过他的纤腰,往床边抱去。罗茜雪心中羞赧,听了方才柳时元的话,竟也觉得不似没理,所以心思更加烦乱儿,即便是此刻躺在床上,还是禁不止胡思乱想。
“不要瞎想了。早些睡吧。明日我可陪你一整天。”柳时元揽着她的纤腰,在她耳边俯首道。
罗茜雪只得掩饰道:“这天儿长,由不得我瞎想。如此,我可就睡了。”
“正是此意!”柳时元丝毫没有将手拿走的意思,罗茜雪今天却是困倦,便靠了柳时元的身子,一时往巫山**去也。
第二天天明,柳时元和罗茜雪竟是不约而同地醒了,两人各自睁着好看的眸子,脸儿躺在枕上,四目对视。罗茜雪折开头,理了理微有凌乱的发髻,倒是柳时元笑了说道:“夫人,早安!”罗茜雪也不搭理,径直起了身,坐在梳妆镜子前,拿着象牙梳,有一下没一下地理着。
她对着镜子说道:“时元,可以出去了。我待会要唤小环进来,帮我梳头呢!”
“今天就让小环那丫头偷懒歇歇,我来为你蓖头梳妆。”
罗茜雪听了,不由笑道:“这种事儿,怎可由一个男人来做?这府里知道了,定会嘲笑于你。”
“夫人。你可知,替自己的爱妻描眉梳妆可是我齐朝的习俗?”他倒是不悦了,已然穿好外衣,走到她的身边,用梳子替她梳起头发来。他看着镜子中的罗茜雪,赞道:“夫人好头发。可比卫子夫。”
罗茜雪听了倒是不由地笑了,说道:“我怎么可比卫子夫?时元拿我说笑了。”
他听了,也就不语,半响又说道:“我记得你是喜欢弹琴的罢!可不要荒废了!今日上午,你来我书房里奏琴如何?”
罗茜雪心里听了老大的郁闷,不错,她四岁就习琴,虽然家贫,可是嬷嬷还是卖掉了她头上的金钗,挣扎着给她买来了一柄古琴。后来,她入了罗秦桧的宅子,罗秦桧自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的,罗茜雪自然是都学了个会,只是这琴艺,却是在其中是最好的。
可是这闺房之事,柳时元怎么会知道?她歪过头问他:“时元,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时元也心知自己失言,胡诌道:“我怎么不知?你昨儿个睡时,口中还哼哼着《南风》,手也跟着一比一划的,我夜里起来解手,可不将我吓了一跳?”见他说得那般真切,罗茜雪还是皱眉怀疑道:“是么?可是我从不梦魇的!你不会是看花了眼儿吧!”
“我哪里会看错!自是真的!不过你有这样的才艺,为夫自是喜欢的很,从此,你我无事,你奏琴,我吹箫,岂不是甚好!”他倒是将话题扯过去。
梳洗过了,用过早饭之后,柳时元便黏着她往他的书房而去,这一路,罗茜雪和柳时元在府中的下人看来是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下人们见了自是喜不自胜、时而窃窃私语,柳时元更是看起来如喝了蜜酒一般,唯独她是强作欢颜、强作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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