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婉儿低头一看,尖叫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顺手抓起脚边的青绸包袱飞也似的逃了。
天,她象是刚刚从最劣质的臭墨汁缸里浸泡了一天一夜似的,浑身上下糊着一层黝黑的泥泞,臭气冲天!
姐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般丢人现眼过。
“扑腾!”沐婉儿连衣服都顾不上脱,直接跳进了旁边的幽潭里,溅起一朵老大的水花。
这破孩子!见她生龙活虎的,气息也很平稳,张逸尘总算是真正放下心来,哑笑着的摇摇头,转过身去,背对幽潭,负手而立。
此行,托小丫头的福,他先是入定,后是顿悟。这是他自六岁开始修行,六十七年来,从来没有碰到过的幸事。尤其是顿悟,从来都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传说。在今晚之前,他也只是听说过顿悟之神奇,据说一次顿悟,能顶半世修行。
现在看来,这里头确实有以讹传讹的夸张成分,但是,顿悟确实神奇得很。比如说,他这一次顿悟,修为便连进两层,由筑基三层直接跃级为筑基五层。并且,境界稳固,没有留下因修为急飞猛进而造成的隐患。
万万没有想到,在灵气稀薄的凡人界,他张逸尘却能有这般奇妙的际遇!
当然,这一切,首先要感谢做事一丝不苟、坚持原则的清玉师叔!其次要感谢假小子沐婉儿。啊,小屁孩简直是他的福星!再者,最最最要感谢的是他张逸尘本人啦。幸亏他尊师重教,且为人最守诚信,谨遵清玉师叔的法旨,没有对这次任务阳奉阴违!
不过,感谢归感谢,小屁孩私自引灵气灌顶,此举危险之至,还是要狠狠的教训一顿的。
想到这里,张逸尘细眯星目,用手摸着光滑圆润的下巴,暗暗想道:要怎么处罚这破孩子呢?
沐婉儿正躲在潭边的芦苇丛里搓洗身子,突然感觉后背冷风阵阵,不由的使劲打了一个寒战。
唔,寒潭水冷,动作要快些,师叔还在那边等着呢。于是,她手里的动作越发麻利起来。
她身上实在是太脏了。黑色的“泥泞”里,除了大部分是从体内排出的杂质,还有一些是呈胶状的暗红色物质。这些是掺着皮肉的血块——任脉主血,几处经脉隔阂之地又长年累月的积有大量废血。任督二脉一打通,经脉破损而从里头剥落下来的血肉和这些废血,和着经脉内的杂质,全部排出了体外。
别看她现在全身上下粘满了这些狰狞的血块,其实,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经过这一次深入经脉的淬体,她的任督二脉受益最大:被拓展了一倍有余,变得更宽阔,更柔韧。她的身体也更结实,保守估计可以和中品法器媲美。偏偏她看上去又肤如凝脂,光滑细腻,娇嫩无比。搓干洗净的她,简直就跟枚刚剥掉壳的白水煮鸡蛋一般洁白细滑!
“修仙,真的是太神奇了!”沐婉儿忍不住啧啧的赞了一句。
飞也似的躲到潭边的两块大石头后,从包袱里取出一件早已不见底色的中衣穿上,某人当即傻了眼:老天,衣袖突然短了一寸有余,明明昨天穿的时候还是恰恰好的!
还好,中衣够长,尚且还能遮住肚子。
再换上同样洗得不见底色的长裤——呃,先前到脚背的裤腿边缩到了脚踝上两指半的地方。赫然现出一截如白玉般无暇的小腿。
哈,这是起码长高了两寸的节奏!
呜呜,衣不蔽体,叫姐怎么出去呀!
她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是用的细绸布料。绸缎之类的,穿在身上舒服,但却最经受不住搓磨拉扯。穿行在深山老林里,外面的裙子不出三天便被挂成了条状物。反正,里头的长裤够厚实,所以,她索性就将外面的布条裙子扔了,光穿着长裤——在府里,她看到粗使婆子和丫头们也是这般,仅穿着长裤,从不穿长裙的。
呵呵,大夏天的,既方便又凉快!当时,她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她终于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扔掉的,至少可以扯成布条儿,象山里的猎户人家一样缠在小腿上。
空间又不能用。即便能用,里头的衣服也照样短了!沐婉儿略加思索,果断的拿起一件中衣,从衣边上,“滋的”的撕下一条寸宽的布条儿来,俯下身子快手快脚的自脚踝开始,连同半截裤腿在内,将整个儿小腿都一圈儿一圈儿的缠住。
唔,不错,跟前世看到过的夷族女子差不多。
于是,她又撕下一条,将另一条小腿也照样缠上。
撕坏了中衣不再随手扔掉,而是照样打包收好。吃一堑,长一智。刚刚的经历告诉她:修行是挺耗东西的,所以,她时时要本着变废为宝的原则,物尽其用,不可浪费。
换下的脏衣服暂且扔在潭边,沐婉儿一边把头发拧干挽在头顶,一边快步从大石头后出来,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张师叔背后,行礼道:“师叔,有何吩咐?”
张师叔转过身来,看到她穿得不伦不类,皱了皱眉头,说道:“先前师侄进级的时候,有同道中人飞赶过来,欲行不善。被我识破,那厮扔下一道爆破符,匆忙遁走。”
什么!竟敢暗算姐!沐婉儿火起,问道:“师叔可曾看清那厮的面相?”
“他架着一件云状飞行法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又有隐匿符护身,本师叔不曾看清他的相貌。”张师叔瞅了她一眼,如实答道,“只看清他的修为是炼气七层。”该死的,若不是那厮有隐匿符遮形隐迹,他堂堂的筑基中期修士也不至于教一个炼气七层的小虾米从鼻子底下逃了去!真真的是奇耻大辱!
呃,足足比姐高出五个小境界,真心打不过呢。沐婉儿瞬间熄了火,挠着头讪笑道:“没看清,那就算了。”
“区区一个炼气七层的散修,休想在本师叔面前撒野!我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神识印记。他纵然是跑到天边也是逃不掉的。”见她这般作态,张师叔暗中发笑,挑起一边眉毛,慢条斯里的说道,“沐师侄帮我甚多。过会儿,师叔就去将这厮擒来,任师侄发落。师侄且在这里安心稍等片刻就是。”
我帮了师叔,还“甚多”?沐婉儿丈二和尚摸不到头,仰着小脸,一双亮闪闪的大杏眼眨巴眨巴着。
张师叔脸上绷不住了,握拳掩嘴轻笑:“我从师侄身上得到了一些启发,从而顿悟,修为才能连升两级。此间,师侄功不可没。”
原来,那就是顿悟!脑海里回想起师叔站在树底下的情形,沐婉儿恍然大悟,连忙行礼:“恭喜师叔。”抬起头来,她笑得天真烂漫,“呵呵,师叔顿悟,弟子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哦。”唔,师叔,这下咱们算是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因果——师叔说过,修士欠下因果,是件**烦事,搞不好会落下心魔的。所以,这事就到此为止哈。
她不提还好,听她一提起这事,张师叔眼前不禁又浮现出先前的惊险画面,当即眼里笑意全无,拉下脸来,哼道:“你好好呆在这里,莫要再轻举妄动,等本师叔回来再好好的跟你算帐!”
貌似之前是咱给师叔添了大/麻/烦,因果没法了。沐婉儿赶紧老老实实的垂头应道:“是。”
张师叔一挥袖,御剑离去。
等沐婉儿再抬起头来时,他已象流星一般划过夜幕,眨眼的工夫,便化作了天边的一个黑点。
啊,师叔好厉害!沐婉儿握拳,一双眸子亮若星辰:总有一天,姐会变得跟师叔一样厉害!
此刻,离天亮还要一些时间。沐婉儿睡意全无,索性提起桃木剑,走到先前练剑的大树底下,准备练剑。
“咦,剑孔呢,哪去啦?”
一人合抱的树干完好如初,就象从来不曾被她刺过一般!沐婉儿忍不住伸手去轻抚树干。
不想,她的手还没落到粗糙的树皮上,“哗啦啦——”大树居然连枝带叶,整个儿跟筛糠一样的颤抖起来。
“呜呜……别……刺……痛!”
从树干里发出一个小女孩断断续续的哭声!
那声音奶声奶气的,听上去象是一两岁的奶娃娃在哭鼻子。
“啊——妖怪!”沐婉儿惊呼,本能的丢了剑,转身向后逃窜。
“别,别……跑!”
哪能不跑哈!沐婉儿只恨不能多长出两条腿来!然而,马上,她就发现事情大大的不对头——无论她怎么使劲,加快速度,都只是在大树的树荫底下瞎折腾!
师叔,救我!救命啊——
她唯有大声呼救,却是光见张嘴,不见出声!
“嘤嘤——回来!”背后的声音比她先哭起来,“别跑……别喊……听香香说!”
能不听吗?沐婉儿惊吓过度,欲哭无泪。
背后,大树又是哗啦啦的一阵响起,拂起一道清风。
清香飘过,沐婉儿莫名的镇定下来。
“这里……没……灵气。姐姐……身上……有灵气。”背后的声音嗑嗑巴巴的说道,“香香跟,跟姐姐走!”
你谁呀!谁是你姐姐!沐婉儿想都没想,果断拒绝:“不行!”
谢天谢地,这回是有声音的!赶紧的,向师叔求救!
“师……”她刚张大嘴疾呼,只见背后传来一道破风声,呼——,一个醋钵大的生绿色光团赫然悬空立在离她三尺来远的前方!
“啊,魔修!”虽然颜色不及宋牛的深,但个头却比它大好几号!我滴个娘咧——沐婉儿两眼直发黑,险些背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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